白墨却道:“我想打听的,自然非那些市井小道。”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锭有点分量的金边灵珠,指尖一动那锭金边灵珠,轻巧地落在了那管事的桌上。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今儿来就是打算用这一招。
果然,那管事见此等稀罕之物,神色顿时缓和了些,拿起灵珠在手中掂量了下,再难掩饰眼中的贪婪,忙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打听这件事?”
“你只管告诉我,其他的,你不知道最好。”
“这可不行,”那管事话锋一转,将手中的灵珠定定地放在桌上,“可别说这灵珠,就是再多十几倍,我也是不知道的。”
白墨却不意外,又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重重地砸在桌上,与那锭金边灵珠并在了一起。
“这够了吗?”
那管事狐疑地伸手拿起,解开一看,两眼忽地金光一闪,随即合上钱袋,谄媚一笑,奉承道:“看来上仙身份高贵得很,想来不是为了打听闲趣,请坐……请坐。”
他白墨还真是开眼,这翻脸当真能比翻书快!
此时,那管事殷勤地揭开一只杯子,给白墨斟了杯茶,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上仙,看你这么好奇,我也就把我知道的给你说说,只不过在这里听过的事,还请上仙出了这个门再别言传。”
白墨不语,只是点了下头。
“我只是听说,红楼中所有人,在哑姬失踪的那天全都……没了,听说是……”那女子故意将声音压低,身子朝白墨靠了些,“都喂了霍门主的大将军了,后来在这里管事的是一个卖布的,叫……狐柒……对,就是他,不过没过多久,也喂了大将军,后来我才接管这里。”
白墨掩藏在白纱后面的那双眸,顿时赤红一片,脸色却与那白纱无二,强忍着没有暴走,银牙咬碎道:“接着说。”
他自然知道大将军指的是什么东西,只不过不知道狐柒怎么又做了管事?
管事:“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白墨狠狠一掌拍在桌上,顿时吓得那管事花容失色,惊愕地看着他,犹如看什么猛兽一般。
白墨却没有进一步动作,顺手抓着桌上的钱袋起身就走,却被一旁的人死死按住:“上仙可是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之人?”
“你认为能值这么多金子?”
“你别急,这事是这么个事儿,可是还有别的事,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说罢便将白墨朝凳子上按去。
“没想到上仙还是个急性子,”女管事邪魅一笑,谄媚道,“好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门主查出在哑姬失踪前,金氏大小姐与狐柒乔装来过红楼,点名要找那哑姬,最后没过几日哑姬就失踪了,这不用想也知道哑姬被谁所救,可他们明明是个凡人,根本没这个本事,所以门主就断定他们背后的高人可能是……”
女管事朝门外瞟了眼,声音放得更低:“金千兰的父亲,这才拿狐柒要挟金氏大小姐,要那金氏大小姐嫁给她,门主自然不是真的要娶金千兰,他只是想由此牵制住她的父亲金辞仲,可没想到,那大小姐竟是个短命鬼,她一死,狐柒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所以就被喂了大将军,我也只是听说是那狐柒死的时候咒骂出来的。”
说罢管事贪婪地看着桌上的钱袋:“上仙,这回可值这些金子?”
白墨没有理会那管事,兀自思忖着,他上次在雷骷外,遇到千兰就觉得不对劲,只是碍于其他人在场,他没有时间与她单独相处,现在才知道,她当时得有多难过,白墨捏紧双拳,对那姓霍的更增添了几分杀意。
“你可曾见过霍府二少主?”白墨突然又问了句。
“这霍府二少主可从来不进这种地方,我可没那福气见着那贵人。”那管事嘴里说着眼睛却盯着白墨手中的钱袋。
白墨从红楼出来,就直接来到霍府的猎场,一招便将那群禽兽给杀了个精光。
紧接着他又去到金龙旗,主事的人只有曾经与他有过交道的霍金四,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并不好,加之此人是屠杀梦氏的凶手之一,所以在打败霍金四后,便毫不手软地将此人吊在了金龙旗门口。
可惜霍金四是个硬骨头,被他吊打了三日,也没告诉他霍司羽的行踪,最后他也失了耐心,直接了结了此人。
刚从金龙旗出来,就发觉有人跟踪他,灵机一动,将此人引到一个好下手的地方,刚要动手,却发现来者是孤影,不等他开口,对方已说道:“你要找的人在露华居。”
可白墨并没有因为对方给的消息而感激对方,只是冷淡道:“在我没有找你前,请不要随意出现在我面前。”
他对孤影的仇恨,自然是在这半年拉起的,正是因为孤影,他才会在那个不知道什么地方里,痛苦地煎熬了半年之久,而孤影没有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甚至对他十分严厉,虽然,他清楚这是为他好,可就是觉得那家伙无情至极,可恶至极,他在没消气之前,绝不会原谅那家伙,更不愿和他待在一起。
白墨突然驻足,人已来到西街一处,极为隐蔽的宅院外,门口匾额虽然不认识,但看着正对门口的那口枯井,与孤影描述的一样,青苔附着,井口之上盖着一块大上一圈的龙纹大石板,想来一定不会有错。
“你们在外面等我。”
白墨对大小宝叮嘱过,一个闪身消失在门口,随即身影出现在了屋内的小院之中。
院中由门径而分的两边,各有一株悄然绽放的海棠,可花树要比他以前见过的要矮小很多,却都艳红一片,刚巧一片飘然而下的花瓣落在了她纯白面纱之上,又滑到胸间,最后飘进了他手中,似一滴血,有些凄美,有些孱弱,像极了那些原本美好的——悲伤!
“谁?”
白墨将手中那片花瓣丢开,抬眼看着院内一脸警惕之色的人,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霍池羽,说道:“白墨。”
霍池羽一听是白墨,神色也缓和了,随即又不解问道:“白墨学子……你为何这身打扮?”
“哑姬在哪里?”白墨没有回答他,直接追问他想知道的问题。
霍池羽缓缓朝白墨走近,在几步之外站定,也有自己的疑虑,狐疑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知不知道红楼所有的人都被你大哥杀了,狐柒一家也被你大哥灭了门。”白墨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自己难以抑制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像是刻意要重伤对方一般,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恨意。
霍池羽神色凝重,白墨看在眼里,知道他已知晓。
突然,一道光柱自白墨手指间射向了霍池羽胸间:“你为何不阻止。”
之前白墨只是想找到此人寻到哑姬,从未想过两人真的见面了,会是这般令他充满矛盾,霍池羽无疑是个好人,可他却有一个如恶魔一般的兄长,他什么坏事都没做,而他兄长却杀了他的朋友,还杀了那么多不该死的人。
他早就发誓,一定要杀了霍司羽,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你究竟是何人?”霍池羽一反先前的温和,警觉道,“为何声称是白墨。”
当白墨将头上斗笠摘掉,霍池羽顿时惊愕不已,眼前之人的确是白墨,容貌一点都没有变。
一身白衣轻纱,显得身姿略微单薄,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眸,一只碧蓝如翡翠,一只却墨黑如星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霍池羽看着这样一张熟悉且陌生的脸,难以置信道,“你怎么……”
“我就是考煌城上人人谈之色变的……妖女。”
霍池羽很是震惊,他每日都会去市场上买食材,可就算是只去一次买菜的市场,也能听到关于妖女一招将霍家上百条猎犬杀死的事,还有什么妖女是专程来找霍家麻烦的,说是为了贪图霍门主美色的……众说纷纭传得是神乎其神。
没想到人们口中所说的妖女,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霍池羽难以相信,看着眼前满脸冷漠的女子,分开不过短短半年,怎么变成这般?
白墨手指一挑,手中光柱便迅速移到霍池羽的脖颈:“哑姬在何处?”
霍池羽回神过来,身子稍微正了下:“你随我来。”
说罢,并不在意抵着自己脖子的那道光柱,自行转身朝内院屋子走去,白墨收了魂力,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就看见窗棂边,有一束怒放的艳红海棠,而屋子里,也有好几束刚折下不久的海棠花,分别放在几个白瓷瓶中。
白墨刚走进这间屋子,就知晓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因为她先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再瞧见床上躺着的人。
白墨疾步走至床边,果然是哑姬,也可以说是梦瑶儿。
梦瑶儿双眸无神,直直地看向上空,对突然出现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而白墨也没有与她打招呼的意思,反而抬眼对着一侧的霍池羽问道:“她一直这样?”
在第一次见到哑姬的时候,哑姬便就是这般模样,被人夺了识。
霍池羽轻轻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当他在大街上遇上哑姬时,她的确被人夺了识,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又做不到放任不管,最后只好先将哑姬安置在霍家的一处产业里。
在此处住了几日后,霍池羽便决定偷偷出去买些必需品,这时才知道红楼的哑姬失踪了,而可疑人竟是狐柒,他大哥已将狐柒一家人看押。
当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好,直接闯了他大哥训练猎犬的校场,本想着闯进校场救人,可那些校场训练猎狗的士夫子,根本不拿他这个霍家二少主当回事,直接将他给绑回了霍府。
最后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看守,回到此处,却发现哑姬不见了……
他急忙出门去找,最后在红楼外不远处,发现了颤颤巍巍朝红楼去的哑姬,不知为何她突然醒了,正打算回到红楼去。
好在他及时赶到,强行将她带了回来,回来后的她,却一直泪流不停,最后不哭了,也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墙上壁画上那抹海棠花发呆。
他见她喜欢,就去摘了许多放在屋内,果然她的情绪好了很多,眼神中多少有了点光。
霍池羽默然转身走至桌边坐下,沉声道:“她醒来过一次,险些走丢,自此,我便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再生意外,又过了两日,她竟开口说了一句话。”
白墨忙问:“她说什么?”
“她说,这里的海棠花,怎么没有那树好看……”
霍池羽深吸一口气,一点笑意突然挂在脸上,却显得那么悲伤哀怨,与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判若两人。
“原来她是梦氏小姐,”霍池羽突然抬头看向白墨,目光带着无法言喻的落寞,可他始终微扬着嘴角,“小时候我见过她,在霍府花园之中,也是一株艳红的海棠花下。”
“一个白玉小姑娘有着一对碧蓝色的眼珠,第一眼我便觉得她甚是好看。”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小,她痴痴望着海棠花,他却痴痴地望着她,不小心被她发现了,她就羞怯地跑到她父亲身边将小脸藏了起来。
霍池羽回忆着那段闪耀的记忆,目光落在床上的人那张侧颜上,似乎又见海棠树下那个姑娘。
“长大了我便要我父亲去梦氏提亲,结果父亲回来说梦家小姐已有心上人,我也只好作罢。”
“她神志稍微清醒的时候,我问她可见过我?……她不记得,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说我很像一个人,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日,她心情很好,见院中那几株凤仙花开了,便去将周边的杂草拔掉,见我走过去,便对我说,种两株海棠可好?” 说海棠吉祥,能驱凶辟邪。
白墨不由地看向窗外,望向院中那两株海棠,略有失神。
又想起在青丘梦小樊千辛万苦为他妹妹编制的红绫发带,暗自庆幸这东西还好没随着那血玉弄丢,顺势便从怀中取了出来。
即便被缠绕成数圈却一点痕迹也没有,丝滑无比,握在手中总觉得温软得很,隐隐还透着一层暖光。
霍池羽看着白墨手中的红绫发带,神色似惊似疑,轻声低语道“凤羽绫。”
“这叫凤羽绫?”白墨不知道这东西还有名称,只以为是梦小樊为自己妹妹特别做的一条发带而已,可依霍池羽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霍池羽盯着那条凤羽绫,目光中带着一丝凄楚:“我曾经有一条,是我母亲的,后来被我送给了梦家小姐,就是在我家第一次见到她时。”
“当时他见到她羞怯的模样,就想起了母亲的凤羽绫。听母亲说凤羽绫是个女子都喜欢,于是他就从母亲的头上扯了下来,偷偷跟了梦小姐好久才,找机到会塞到她手中。”
他记得当时因为自己将凤羽绫送了人,自己母亲生了自己好久的气,并且还被父亲罚抄写了半年的孝义经。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一向豁达的父母为什么会因为一条发带而如此恼火,原来那东西甚为珍贵,据说整个零界也只此一条,他父亲千辛万苦才给母亲觅得,用来清除母亲的寒疾。
霍池羽轻笑一声,似乎在他话语间又回到了那段令他永远铭记的时光。
白墨却疑惑不解的是,梦瑶儿已经有一条,为何梦小樊还要千辛万苦地为她弄一条?
“不知道该说你们这是善缘还是孽缘……”白墨语气有了缓和,“若不是你大哥灭绝人性,灭她满门,你们倒也算有几分情义可谈。”
霍池羽神色大变,骤然起身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白墨:“大哥所为?”
白墨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猛烈,还真是个叫人无语的家伙,嗅不到围墙外半点血雨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