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姜黎不耐烦地蹙起眉,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丢开谢玉琅。
但是这个马夫挡在面前,她倒是没办法一脚踹开。
“世子妃,少爷的马车车轮坏了,若现在重新换马车,赶到学堂时辰就来不及了。”
马夫作揖赔笑,“您也是要去学堂,可否让少爷与之一起?”
顶着姜黎冷冰冰的目光马夫心里叫苦啊,这话怎么也不该他一个马夫来说。
但是,这是谢玉琅的吩咐。
要是今天他完成不了,那他可就当不成谢玉琅的马夫了。
“你暗窥我的行踪!”
姜黎脸色越发难看,冷冰冰地盯着谢玉琅。
她倒是不知道,谢玉琅居然还有了这样的小心思。
“娘亲,我没有,今天真的只是意外!”
谢玉琅紧紧地攥着手心,他强撑着笑。
“您若是不便带我一同,我其实也没关系的。我……”
只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外府门口不少丫鬟下人都暗暗地看着,皆唏嘘不已。
谢玉琅可是个要强的性子,向来飞扬跋扈,只有他打得别人哭,但是现在却被姜黎一句就说得快哭了。
而姜黎竟然面色不改,是否太铁石心肠。
这可与以前那个事事都在意谢玉琅的世子妃大相径庭!
简直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世子妃,您就让少爷随您一起去学堂吧。”
有人壮着胆子说道:“少爷也是想亲近您呀!”
整个永宁侯府,下人们也就只敢与姜黎说这样的话。
因为谁都知道,姜黎对下人心软得很。
若今儿个是谢隽或者侯夫人,亦或者谢嫣在此,他们是万不敢说一句话的。
“是啊是啊!世子妃,少爷可是您的亲儿子呀!”
又有其他的人小声附和,怜悯道:“世子妃,少爷只是想离您近些!”
如果姜黎只是冷漠地对待谢玉琅,他们这些人恐怕就不会上前多嘴。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姜黎现在带来了一个姜元宸,偏偏还对姜元宸好过了谢玉琅。
这些人可就同情起了谢玉琅。
哪怕,谢玉琅曾经是多么令他们害怕。
就连被谢玉琅威胁的马夫,见着谢玉琅可怜巴巴的样子,也生了几分多余的同情。
“世子妃,今日都是小人的错,未曾及时发现车马坏了,耽误了少爷的时间,您要罚就罚小人吧!”
他甚至得寸进尺,“而且,少爷也一个多月都没见到您了!求您让少爷与您一同吧!”
“呵!”
姜黎冷笑一声,只觉得讽刺。
为何这世上的恶人,但凡是有一点好转,露出一点悲惨的样子,都会引得人同情,非得让人原谅他呢?
而偏偏他们还觉得自己是正义,是真理,是做的好事。
姜黎盯着谢玉琅,皮笑肉不笑的道:“谢玉琅,你也是这么想的?”
“娘亲,我……”
谢玉琅心里咚咚咚地跳了起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可以肯定的是姜黎是生气了。
他更明白,自己是在利用这些人的同情,以逼迫姜黎。
他的计谋浅显直白,肯定瞒不住姜黎。
姜黎这么问,是给他最后的机会,让他知难而退,主动放弃粘着她。
“我的确是想您了,所以我让他弄坏了车轮。”
谢玉琅望着姜黎,笑容依旧。
手掌已经被他掐破了皮,丝丝缕缕的疼痛虫子似的钻到了心底。
“我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解决,会与夫子解释今日为何迟到。”
姜黎脸色却越发的不好看,她未曾再出一言,坐上了马车。
谢玉琅目送着马车离开,孤零零的影子看着着实令人难过。
“少爷,您怎么就突然放弃了呀?”
马夫大为不解,“世子妃明明态度已经松动了!若是您坚持,世子妃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谢玉琅冷冷地扫了马夫一眼,“你懂什么?去赶新的马车来!”
“欸!是是!”
马夫被谢玉琅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立刻回想起谢玉琅的臭脾气,赶紧去准备新马车。
一旁下人却忍不住窃窃私语。
“世子妃真是心狠……”
“对自己孩子这么冷漠,倒是对一个陌生人那般好!”
“真不知道世子妃是怎么想的!”
“你,你,还有你!”
谢玉琅猛地抬头看向嘴碎的下人,神色狠戾。
“口舌不净,随意议论主子,罚一月月钱,自己去找外府管事。”
“少爷!少爷恕罪,小人知道错了!”
“少爷,小的再也不敢了!”
三人被吓得脸色煞白,哀求一声接一声。
新的车马来了,谢玉琅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车马。
三人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个个如丧考妣,嘴上还在叽叽歪歪。
“怪不得世子妃不喜欢他!”
“世子妃都没生气,他却如此狠毒!”
“亏得我们还帮他说话!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你们可少说两句吧!主子的事情咱们操什么心!不过是感动你们自己!”
有人听不下去了,连忙打住了他们的话。
“就是!”
其他沉默的人也忍不住开口,
“方才世子妃不与你们计较是世子妃心善!玉琅少爷什么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话再让他听见,可就不是扣一月月钱,恐怕会直接被卖掉!”
门口那三人顿时萎靡了,不敢在说一句话。
此时,姜黎车马上。
姜元宸看着上了马车就黑着脸的姜黎,忍不住开口。
“谢玉琅说出实话,他自知自省,愿意承担,你不开心。”
“是啊,不开心。”
姜黎自嘲地一笑,抬手撑着额角。
“你昨晚见了他,应该知道他本性如何。但,现在他却想要改过了?可笑!”
她前世花了二十年,谢玉琅最后却选择亲手杀了她。
这一世,谢玉琅却因为要迎合她,而选择自己改正了!
何其讽刺!
“不可笑。”
姜元宸却摇了摇头,他满眼认真。
“他性本恶,但毕竟是你亲自教养六年。他知道改正,是因为你曾经的教导,是你之功。”
虽然这对姜黎来说,也是极其恶心。
“只不过,谁说他改正了你就要原谅他,接受他呢?”
姜元宸唇角微扬,讽刺道:“这不过是旁观者的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