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侯沈晟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认真地吹着笛子。
    听见他进来，眯着的眼没有睁开，依旧自得其乐地吹着。
    终于，曲子落下余音，他才看了沈度一眼。
    “你娘喜欢听这个，不吹完她会不高兴的。”
    说罢，父子俩一起看向床上的女人。
    “娘。”沈度叫了一声，声音里难得地带了些柔意。
    女人似乎有些不愿意看到他来，将头撇到一边去了。
    沈晟见状，起身将手上的笛子放到一边，走到床边给女人掖了掖被子。
    “嫣儿，让儿子陪陪你，我去看看灶上的粥好了没。今天是你爱吃的梨子粥。”
    女人依旧没有回头，沈晟冲沈度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娘，这么久了，您还是不愿意跟儿子说说话吗？”
    沈度在床边坐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床上的女人终于忍耐不住，转过脸来看他，但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娘，我昨夜见着阿荔了。”
    女人的眉目中闪过一道亮光，更加急切地看着他。
    “她很好，长大了很多，有些不听话了。”沈度说着，伸手将女人鬓边的头发整理服帖。
    “不过娘放心，阿荔迟早嫁进来的。到时候，她也会时常来看你的...”
    听到这话，女人剧烈的摇头，双目中沁出大颗大颗的泪花。
    沈度抿唇，用手指将她的眼泪抹去，又改口道，“...既然娘不愿意，儿子便不告诉她。娘就在这里好好养着。”
    女人眨了眨眼，微微点了点头。
    似乎想到了什么，女人又瞪圆了眼睛，冲着沈度直摇头。
    沈度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是敛眉答应。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这么轻松就让那个女人死了。”
    “我知道您想说她是嫡母，将我养大，供我读书，尽心尽力......”
    “娘，”他抿住唇，叹了一声，“要不是她作梗，儿子已经将阿荔娶进门了。”
    “娘，有时候儿子在想，儿子宁愿做个庶子，在娘亲膝下长大，哪怕没有书读，不能封侯拜相呢.....”
    见床上的女人又一次摇着头，滚落豆大的泪珠，沈度忙伸手去擦。
    “我知道的，儿子都知道。儿子会听您的话，认那个女人做母亲......”
    这时沈晟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
    看到这情形，冲着沈度直瞪眼。
    “好了，你走吧，每次来过，你娘都要哭上半宿。”
    沈度看着床上的女人停了哭，才起身离开。
    “娘，我走了。”
    刚走到小径上，身后传来沈晟的声音。
    “阿度。”
    “爹。”
    “你今日将那个女人处理了？别做的过分了，要是死了，平白又添麻烦。将来你娶妻，里里外外总得有个做事的人。”
    沈度撇过脸去，“你是担心有人让你娶继室吧！”
    “就当是吧！”沈晟叹了一声，“总归别弄出什么乱子来就好。这也是你娘的意思...”
    沈度不再说话，掉头走了。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沈晟长长地叹了一声。
    “这怎么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能娶到夫人才怪。”
    转身回了佛堂，将床上的女人抱起来放好，让她靠坐在身后的垫子上。
    “嫣儿，温度合适了，来，张嘴。”
    女人摇了摇头，半张着的嘴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阿度...不...高兴...”
    “不管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管他高不高兴。”
    沈晟说着，舀了一勺子粥，靠近她的唇边。
    女人张嘴咽下，又道，“你...帮帮他。”
    “知道了，回头我跟他谈谈。”
    “嗯。”
    ......
    沈度到了皇城司，才得知崔令仪回了崔府。
    他本想立刻跟过去，但一想到她那天冷漠的样子，心里便老大的不受用。
    见九烈正抱着一摞子文书走过，忙把人给喊住。
    “你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九烈不迭地跑过来。
    “怎么才能让女子不生气？”
    听见沈度这没来由地一句话，九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立刻想起了崔令仪。
    “大人是要去崔府吧，不如买点胭脂水粉，点心果子，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沈度点了点头，“她喜欢哪一种胭脂水粉？”
    九烈头都大了，“大人，这件事儿我怎么能知道呢，不如你亲自去问问崔大小姐？”
    “废物！”沈度摆了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佛手喊过来。”
    “是。”
    九烈赶紧离开。
    一会儿佛手过来，还没有见礼，就见沈度已经自案后站起了身子。
    “走！”
    佛手不明其意，“大人，这是去哪儿啊？有什么任务吗？”
    “崔府。”
    崔府？
    佛手这下明白了。
    自家大人应该是担心被赶出来，特意带她做个和事人的。
    不过她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用。
    心里这么想着，也没敢说出来。
    两人一人一马，一前一后往崔府方向去。
    突然沈度拐去了珍宝街，直到美人阁门口方才勒住了马。
    美人阁专门做女人生意。
    在这里能买到上京最贵，最新，最有面子的一切东西。
    胭脂水粉，成衣鞋袜，珠宝首饰...
    佛手不禁暗暗点头。
    ——自家大人终于愿意为女人花心思，动脑子了。
    这是个好现象啊！
    沈度下了马却不进去，丢过一袋银子来，“你进去，她喜欢什么？都买下来！”
    佛手这才回过神来，敢情他都不进去啊！
    那还送什么礼物啊，干脆空手上门得了！
    “大人，送给崔大小姐的东西，还是要您亲自选的更有意义呢！”
    沈度拧眉，“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
    佛手抽了抽唇角。
    难道她就知道吗？
    “快去！”
    佛手无语。
    见沈度往对面的茶楼去了，便知道他根本就没打算进去。
    再一想自家大人能知道美人阁，也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便摇了摇头。
    也怪不得崔令仪说不想爱他了。
    这样的男人，是把火扑上去也得熄了！
    进了美人阁，挑着崔令仪平常喜欢的东西买了几样，很快便出来了。
    “就这么点？！银子不够？！”沈度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大人，您这是第一次给崔大小姐送东西吧！加之你们之前有点误会，贸然送太多东西，崔大小姐说不定更不会接受呢。”
    沈度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将东西接过去。
    “回去吧！”
    丢下这话，人已经上了马，风似地驰远了。
    佛手诧异。
    难道都不用她去说和一下的吗？
    有她在，说不准崔令仪会收下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