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耳朵，流血了？
    但我没感觉啊。
    甚至我觉得我的听觉，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至于视觉，从瞪得老大的眼睛我看见神色慌张的方源扶着我的肩膀，手忙脚乱的帮我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只是方源根本扶不住我发软的身体，所以他只能托着要从他手中滑落的我的上半身，跪在地板上，让我半躺在地上。
    在方源不敢置信的神色下，我看见，他颤抖着把手指凑到我鼻子前。
    “……嗬嗬……”
    我看见，方源目眦欲裂，他张着嘴，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而本来坐着风度不减的少年起身走了过来站在方源对面，他抬脚，踢了踢被方源半抱着的我的肩膀。
    随后蹲下，凑近观察我的眼睛，还撩起我的衣服把手放在我的胸口。
    然后，少年收回手举起，对着方源的脸，就是一巴掌。
    “不过是一个玩具而已，没了就没了。你这副天塌了的样子，给谁看？”
    悲痛欲绝的方源，被少年的巴掌甩得偏了脸。
    “你要是真舍不得的话，把他的尸体带回科城。再重新造一个他，不就成了？多简单的事。”
    然而，少年说得轻巧的话，让方源嘶哑的声音，听起来越发的绝望：“不成的，造不出来的。他无可替代，没有人能像他一样……”
    “呵呵，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说出这句话的少年的冷笑，在我听来，格外的震耳。
    是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不可代替的存在？
    就像我，就像我的身份，早就被取代了不是？
    没有了那个身份，我虽然还是我，但我也不是我了。
    “就像我，一直都等着你来取代我，成为新的家主。”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少年把方源偏头歪着的脸甩正后，恨铁不成钢道：“方源，你让我失望了。”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你不会受伤……”
    只是，方源似乎对自身受到的伤害，视若无睹，仿佛陷入了魔怔。
    他低下头，看着我喃喃自语道：“都是任海，如果不是任海，你是不是就不会想着离开……都是马赛克，如果不是马赛克，你是不是就不会一开始就怀疑我……都是王鑫……”
    “呵哼，方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这么凄惨？”
    我看见，少年斜睨我的眼中，不含半点温度。
    他伸手勾着方源的下巴，抬起那低垂的头，不疾不徐地道：“听说，你小时候就是用了他的血液骨髓才活下来的。至于现在，如果不是你玩物丧志，没有尽到未来继承人的义务，从而惹怒了我，那他也不会替你承受了我的怒火。”
    “所以，方源，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你出现在他面前，他或许也是家人的掌中宝。如果不是你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那他定会一世无忧的吧？”
    少年这话不对，哪怕没有方源，我也不会是家人的掌中宝；哪怕没有方源，我也不会一世无忧。
    毕竟，人，哪有无忧的？
    只是方源却开始，瑟瑟发抖。
    “他一定很恨你吧，恨你对他这么残忍，恨你恨到四窍流血，恨你恨到把自己给恨死了。不过，如果他还活着，你会放他走吗？如果不放，你又该用何种姿态去面对他？他还会接受你吗？”
    少年先是打击方源，紧接着就是循循善诱：“现在有个好机会，你可以重新塑造一个，只有你的他，独属于你的他。”
    为什么事情又发展成了这种我一败涂地的情况？
    我不明白。
    但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这应该是我个人的问题，与他人无关。
    我不恨方源，只是有点有感而发，而难过而已。
    可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连这点外泄的难过，都已经承受不住。
    等等？
    我此刻……
    应该或许大概……还没凉……透吧？
    不然，我现在怎么还能东想西想？
    虽然我现在不能动弹，但我确实还能看到他们，也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或许……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方源搂紧了我，嗫嚅道：“不可能的……”
    少年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方源，你试试吧。”
    罢了。
    无人选择救我，也无妨。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开始响起嗡嗡嗡……
    “老祖宗，方源，你们……乖宝宝怎么了？”
    林鹏疑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接着是，紧促靠近的脚步声。
    “乖宝宝，你醒醒！”
    出现在上方的是，林鹏。
    他很轻易的就从万念俱灰的方源手中，抢过了我。
    “田浩。田浩！”
    林鹏把我平放，让我躺在地上。他拍打我的肩部并大声呼叫，然后触摸我的颈动脉……
    快速检查我的情况后，林鹏跪在我的身侧，叠着手按压我的胸腔，开始给我做心肺复苏。
    “方源！快打120！”
    在给我做胸外按压时，林鹏也不忘冷静的吩咐着。
    “把……”
    “方源，你要是不想他活，就动手！”
    当方源想动手时，林鹏一句话，就让方源自主的噤了声。
    方源连忙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我已经模糊的视线，只看到上方正在为我做急救的林鹏，并不知道方源有没有打电话。
    “真是惊奇。”
    但我能听到什么东西砸地上碎裂的声音。
    同时，响起被林鹏称为老祖宗的少年，冷漠无情的声音：“相比方源……林鹏，你倒是成长了不少，稳重了许多。”
    林鹏并没有搭老祖宗少年的话，他只是认真帮我清理着口腔。他深呼吸一口气后，捏住了我的鼻子。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
    我感觉，我能动了。
    而林鹏，应该也察觉到了我的情况，他停下按压，检查我的动脉脉搏和瞳孔，并询问道：“乖宝宝，你听到我说话吗？”
    我点头，嘴巴微张，想要说话：“………”
    林鹏见此，主动凑过来。
    所以，我得以抬手就能扯到林鹏的衣服。然后，我用他的衣服擦了一把脸，想把自己脸上的血迹擦掉：“……谢谢……”
    林鹏：……
    林鹏脸上的担忧，变成了无语。但不影响他麻利的抱起我，准备离开这里。
    但却被老祖宗少年拦住了去路，并被他冷笑着调侃道：“林鹏，暴戾狂妄的你，居然成了慈悲为怀的大圣父？”
    林鹏却是无心应对，迅速拐了个弯绕开了老祖宗少年，留下一句：“老祖宗，您要是有任何不满，等我回来，我随您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