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灭之下，便不会再有生魂。
    就在我手中的刀刺下去的一瞬间，那潜在笑笑体内的另一个阴魂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了开去。
    而秦玉玲，因着我全部魂力的相护，才勉强留住了一缕神识。
    可是，这终究是支撑不了太久…
    “对不起…”见到她这般虚弱的模样，我的鼻头一酸，就连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
    “小白…再扶我…再扶我起来一些…”说着，她勉力地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明白了秦玉玲的意思，伸手将怀中的她往上托了托，拉高了她头上的帽子，让她能够好好地再瞧一瞧她的女儿。
    林正辉这会儿也意识到了，抱着依旧还在昏睡的笑笑，快步赶了上来。
    “笑笑…”秦玉玲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去，抚了抚女儿的脸颊，原本狰狞恐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笑笑没事了，那恶鬼已经被我消灭了…你放心吧…”我轻声地在她耳边安慰道。
    “小白…帮帮我…帮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将耳朵紧紧地凑上去，才能勉强听个清楚。
    “好，我答应你。”
    虽然不能理解，但若这是她的最后一个愿望，我就没有理由不答应。
    得了我的回答，秦玉玲一直以来紧绷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开去，眼神也开始迷离了起来。
    然而，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再看过林正辉一眼。
    生魂随烟去，再难入轮回。
    林正辉抱着孩子，呆呆地瞧着这个陪伴了他多年的女人，再一次消逝在了他的面前。
    “阿玲…”他埋下头去，低哑的嗓音中带着些许的哽咽。
    我瞧了瞧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无需自责，玉玲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笑笑。同你，和你那新媳妇，都没有半分干系。”
    “她…可有话留给我？”
    “没有。”
    说完，我便使了个昏睡术，让他们“一家三口”都沉沉地睡了过去。
    依照秦玉玲的愿望，他们再醒来，便不会再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
    这夜里的风可真是冷啊。
    我抬起头，望了望这仿佛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的黑夜，拨通了钱九七的电话。
    待钱九七赶到之时，天空已经微微有些泛白了。
    “小白，你这是…”钱九七的声音里透露出隐隐的担忧来。
    在这夜里坐了许久，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不由自主地便伸了个懒腰。
    随后，我指了指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一家三口，对着钱九七说道：“这三个家伙，今晚的记忆得消除了去…
    还有这个小鬼…我想知道他背后的正主是谁。”
    钱九七没有再多问什么，便开始咔咔地施展起了记忆消除术来。
    几分钟过后，这崭新的“一家三口”便彻彻底底地忘了这个为他们拼尽了最后一丝魂魄的女子。
    不过没关系。
    我记得，我会为她报仇。
    想到这儿，我又看了看方才被我所困住的那个小鬼。
    此时他已经收起了那副龇牙咧嘴的凶恶模样，只缩在角落里，拿一双狭长的眼睛，偷偷地瞟我。
    我对着他笑了笑，说道：“你也别害怕。只要找到了你背后那邪道，我自然会想办法助你超度。”
    不过他好像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只疑惑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钱九七忽地走到了我的跟前，伸手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过来。
    “什么东西？”
    闻言，钱九七抬了抬手，示意我打开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手中的这个盒子，发现它是用料子极好的深蓝色绸缎细细包扎起来的。
    而它的边角，似乎是因为主人长时间的摩挲，已是渐渐收圆了起来。
    怀着满满的好奇心，我轻轻地按下了盒子的开关按钮。
    伴随着清脆的“啪嗒”一声响，盒子中的物件顿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来。
    这是…一枚…钻戒？
    钱九七…给了我…一枚钻戒？
    钱九七为什么…要给我一枚钻戒？
    我一时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满脸错愕地盯着他瞧。
    半响，反应迟钝的钱九七似乎才意识到，二话不说递钻戒给女生，是多么怪异的行为。
    只见他红了耳根，舌头像打了结似的，支支吾吾地对着我说道：“这盒子，是……刚刚，那个…男人口袋里掉出来的。我想着可能有啥特殊的意义，就…就拿过来给你瞧瞧。”
    闻言，我顿时便松了口气下来。
    “不过就是送给现在妻子的礼物，有什么好瞧的…”
    “是吗？我看你的眼睛好像就要长在上面了。”钱九七神色淡淡地说道。
    这才多会儿啊，钱九七就又变回了那个，不损我就浑身难受的阴差大人。
    真的令人失望！
    不过有一句说一句，林正辉挑礼物的眼光确实不错。
    这枚钻戒的造型十分独特，钻又大又闪，一看就不是商店里那些批量生产的庸俗货。
    只是这高贵典雅的风格，似乎，与那个小鸟依人的方仪婷并不是很搭。
    忽地，我隐隐地瞧见戒指的内壁中似乎刻着什么字。
    再仔细看去，发现那处刻的并不是字，而是个小小的英文字母。
    这是个什么字母？是代表方仪婷这个“婷”字的字母t吗？
    似乎又不太像。
    难道是一个花体的l吗？
    我歪着脖子瞧了半天都没有看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字母。
    钱九七在一旁看着我观察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东西瞧着倒不太像是个新买的，应当是早就备下了的。”
    “早就备下的？多早？”我转过头去，对着钱九七接着问道，“你瞧着有一年吗？”
    钱九七点了点头，答道：“只多不少。”
    经他这么一说，我瞧着戒指内壁里的那个字母，越来越像是个花体的l。
    秦玉玲，阿玲的这个“l”。
    想着想着，我便将它连戒指带盒子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钱九七眼见着我将那钻戒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目瞪口呆地对着我说道：“小白，我知道你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但也不至于…就随随便便地窃了他人的去吧？”
    我心念一转，故意咧着嘴，笑着说道：“嘿嘿，就权当是救了他们一家三口性命的报酬了。”
    身为我的顶头上司，钱九七自然不会容许我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
    果不其然，我话音刚落，他便立刻黑着脸对我伸出手来，语气不佳地说道：“把那戒指拿出来。你若真喜欢，回去我给你买。”
    计谋得逞的我，当即便冲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道：
    “九七大人，你知道送一个女孩钻戒意味着什么吗？”
    下一秒，钱九七向来不怎么厚的脸皮，瞬间就被我的话语刷得通红。
    “哈哈哈…”瞧着钱九七的这副娇羞的模样，我当即便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再这样笑个没完没了的，我立马就将他们的记忆尽数都还回去…”钱九七皱着眉头，努力地发挥出他的威严来。
    “不至于…不至于…”眼见钱九七真发了火，我立马便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袖，甩了甩才接着说道，“九七大人，可不至于跟小的这种小鬼生气…”
    钱九七态度严峻地拨开了我的手，铁青着一张脸说道：“我明明只是让你去魔鬼树路口查查那里出问题的原因。
    既没让你擒恶鬼，也没让你斗小鬼。
    本是个顶顶安全的差事！
    可你倒好。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郊区别墅里来，将小鬼们灭了个魂飞魄散，还无辜牵扯进几个生人来。”
    “明明是他们几个牵扯了无辜的我进来，你怎么还能这样颠倒黑白？”我愤愤不平地回道。
    “他们求你救了吗？用你插手吗？！”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你说事情是什么样的？”钱九七似乎是真被我气着了，连带着眼色也沉了下来，怒瞪着我说道，
    “你今天若是不能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说个明明白白，有理有据的。明日就一个人上引魂司汇报吧。”
    引魂司，那可都是一帮丧心病狂的家伙啊！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便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越听，钱九七的脸色便越是难看。
    好在，当最后我说到秦玉玲为了救那一家三口而牺牲时，悲伤地掉了几串泪珠下来。
    钱九七看我哭得伤心，自然也就将先前的怒火，抛到了九霄云外，反而是出声劝慰我几句。
    见钱九七心软了下来，我立马趁机指了指那被我囚住的小鬼，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种豢养小鬼的邪道，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九七大人不肯为小白报仇，也该为阳间的安危多做顾虑…”
    “谁说我不肯为你报仇了？”钱九七看着我，微微挑了挑眉。
    “多谢九七大人！大人果然是小白的再生父母！”得了便宜的我，又笑眯眯地卖了个乖。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忽地又想起了口袋里的戒指，对着钱九七问道：“你觉得，林正辉有爱过玉玲姐吗？”
    钱九七脸上的神情并未有任何的改变，只淡淡地回问了我一句：“这，还有意义吗？”
    是啊，无论真相是什么，都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