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从咖啡馆离开的时候，还是午后。
    艳阳高照，一切都被包裹在一片金色的暖意之中。
    可楚瑶却感觉自己的世界忽然黑了，寒意来袭，她甚至觉得有一种冰冷从脚底直达胸口。
    上了车，楚瑶出发前往傅家老宅。
    进门以后，楚瑶发现裴婉瑜正在客厅内插花。
    五十岁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的容貌，从小就是千金大小姐，养尊处优的裴婉瑜，有着比同龄人优越一百倍的气质。
    是那些电视剧里面的高贵太太，都无法比拟的存在。
    也是这样子美丽优雅的裴婉瑜，生出了傅斯臣这般俊美逆天的存在。
    第一次来到傅家的时候，楚瑶就被裴婉瑜惊艳。
    只是后来，裴婉瑜对她没来由的厌恶，让楚瑶望而生畏，不敢与之亲近半分。
    后来傅斯臣和她结了婚，她是她名义上的婆婆，两个人 的关系也不曾有过一丝变化。
    直到前阵子，裴婉瑜才松了口接受了楚瑶。
    楚瑶以为，从今往后，他们会是一家人，可以拥有美好平淡的未来。
    可现在，才刚燃起的希望，似乎就要破灭。
    “诶，瑶瑶，你怎么来了？”
    抬眼的刹那，裴婉瑜注意到了不知道何时起站在门口的楚瑶，赶忙放下手中的剪刀和花束，站起身来，朝着楚瑶的方向迎了过去。
    楚瑶回过神来，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裴婉瑜，面容逐渐清晰。
    裴婉瑜挂着笑走到她面前，和从前对她那副冰冷的态度截然不同。
    可楚瑶却高兴不起来了。
    “你今天休息吗？”
    见楚瑶不说话，裴婉瑜继续道。
    今天是工作日，按道理楚瑶也应该在公司上班的。
    “我有事想问你。”
    楚瑶开口，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严肃。
    裴婉瑜隐隐有些诧异。
    “什……什么事啊？”裴婉瑜问道，心里嘀咕，那天吃饭后，她以为楚瑶已经不计前嫌，愿意和她和平相处，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会回事。
    “当年我父母的那场交通意外，你知道吗？”
    楚瑶接下来的话，让裴婉瑜脸色猛地变了。
    注意到裴婉瑜的表情，楚瑶心口一颤。
    “我……我不清楚。傅斯臣他奶奶把你接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过，你父母在一场交通意外中去世了，你成了孤儿，她念及旧情，就把你给收养了。其他的，我不知道。”
    裴婉瑜还不确定楚瑶为什么这么问，于是做了保守的回答。
    看到裴婉瑜闪躲的眼神，楚瑶直截了当道，“撞死我父母的肇事司机，是傅斯臣，对吗？”
    楚瑶此话一出，裴婉瑜的双手都不自觉抖了一下。
    “瑶瑶，你在胡说什么，肇事司机怎么会是傅斯臣呢，他当年还是个中学生，又不会开车，怎么可能啊？”
    裴婉瑜努力表现得平静，可是闪躲的眼神和不安的神色，还是将她出卖。
    楚瑶：“当年傅斯臣十六岁，虽然没有拿到驾照，但也学会开车了，他偷偷开了爸爸的车出去，然后……”
    听到这，裴婉瑜打断了楚瑶的话，“楚瑶，你别乱说，没有的事！”
    裴婉瑜如此激动的情绪，让楚瑶的心死了一半。
    裴婉瑜继续道，“当年撞死你父母的肇事司机，是主动报警自首的，还有认罪记录，这不可能有错。”
    楚瑶沉默，冷冷地看着裴婉瑜，心是彻底死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说，你不清楚，只是听奶奶提起过收养的事吗？”
    裴婉瑜愣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这多年过去了，那件事都没有被发现。
    楚瑶在傅家相安无事，还和傅斯臣结了婚。
    一切都风平浪静。
    裴婉瑜也对楚瑶放下了防备，打算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儿媳妇好好过日子。
    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在今天败露了。
    楚瑶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后放在了裴婉瑜的面前，“这些，是当年你背地里篡改记录，贿赂涉案人员，并且花高价让人冒充肇事司机顶罪的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有详细的记录，需要我一项一项翻出来，和你对质吗？”
    裴婉瑜：“……”
    证据确凿，裴婉瑜无法反驳。
    虽然不知道楚瑶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些，又是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突然翻出那件事。
    但裴婉瑜知道，真相已经被挖出来，她也没有抵赖和狡辩的可能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年不应该让他奶奶把你给接回来。”
    事已至此，裴婉瑜也没必要再装了，懊恼地捂住脸，接受了现实。
    楚瑶以为，自己在看到沈砚之发给自己的那些证据的时候，已经足够绝望了。
    可直到看见裴婉瑜亲口承认那一切，她才有一种彻底陷入深渊之中的无力感。
    她真的……嫁给了那个撞死她父母的凶手！
    但很快，裴婉瑜便情绪激动地抬起头来，抓住了楚瑶的手，“楚瑶，傅斯臣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不醒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而且，他并不知道自己撞死了人，更不知道自己撞死的人是你的父母。”
    “后面的那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跟他说，他撞到了路边的护栏，报废了父亲的车，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他脑部受到剧烈撞击，对于当时的事记得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说什么他都信了，也没有怀疑过。”
    “瑶瑶，傅斯臣没有骗过你，他是真心待你的。”
    裴婉瑜当时不同意楚瑶和傅斯臣在一起，就是害怕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如果楚瑶知道，当时撞死她父母的人是傅斯臣，那楚瑶，势必会对傅斯臣恨之入骨。
    傅斯臣用情专一又执着，她作为母亲很清楚，最后受苦的还是他自己。
    听到裴婉瑜的解释，楚瑶轻笑，脸上却满是凉薄，“哦是吗？那听起来，他还挺无辜的。”
    裴婉瑜自知对楚瑶有愧，态度卑微地说道，“当时傅斯臣只有十六岁，还没拿到驾照。虽然跟人自学了开车，但其实是没有上路的资格的。出了那样子的意外，还闹出了人名，万一被外界知晓，作为傅家的大少爷，他会面临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甚至往后的人生，都会被改变。所以，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做了那样的选择……”
    裴婉瑜声泪俱下。
    当时的她，是真的走投无路，除了掩盖那个事实，对她来说，没有其他的选择。
    楚瑶甩开裴婉瑜的手，“所以你的意思是，傅斯臣的人生，就比别人更高贵。而我父母的命，就不值一提，是吗？”
    裴婉瑜哽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作为妈妈，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保护我的孩子。”
    楚瑶：“即便他犯了弥天大错，你也要帮他掩护？”
    裴婉瑜：“那只是个意外，他也不想的。楚瑶，他不是故意的，当时他也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楚瑶冷冷开口，“真可笑。他没有拿到驾照就开车上路，撞死了我的父母，反倒还成了受害者。”
    裴婉瑜哀求，“楚瑶，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父母也离开那么多年了，你……你能不能往前看。你和傅斯臣这么多年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们俩是真心相爱的。他那么爱你，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对你的，你也心里有数。现在这个时期，傅氏集团危机重重，傅斯臣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你难道还要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踩他一脚吗？”
    楚瑶攥紧了双手，努力压抑，“所以，你要让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让一个杀死我父母的凶手，做我的丈夫，让我每天和他朝夕相对，让我每天看着他的脸，提醒自己，就是这个人，当年害死了我的父母，让我成为了无父无母的人，是吗？我还得和他患难与共，陪着他共渡难关，不离不弃，是吗？”
    裴婉瑜沉默，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瑶离开后，裴婉瑜落寞地坐回了沙发上，整个人犹如失了魂。
    或者，这一切都是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