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陆绎的汇报,朱载坖问严世蕃说道:“德球怎么看此事?”
严世蕃没有明确回答此事,而是说道:“殿下,此事恐怕有些蹊跷,即便是寻常百姓也不可能动辄杀人,何况这些工匠是有官府小吏带着去的,哪里的百姓这么大的胆子。”
这点朱载坖也想到了,这事肯定不是一般百姓做的出来的,一般百姓要有这么大胆子,那还得了。此事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作,至于是谁,尚且不知。
不过朱载坖倒是发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朱载坖可以借此从京师这堆烂事里脱身出去,眼下看来,严嵩、李默、徐阶三人之间很快就有一场恶斗的,朱载坖可不想参与进他们狗咬狗之中,所以朱载坖想借此事情干脆就脱身而去。
送走严世蕃之后,朱载坖问道:“陛下知道此事吗?还有此事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陆绎向朱载坖说了一下此事的情况,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锦衣亲军就已经报知嘉靖,至于线索,锦衣卫初步判断,和会党有关。
朱载坖一下子警觉起来,问道:“莫不是白莲妖人?”
陆绎说道:“眼下确实没有实证。”
陆绎只是说没有实证,而并不是说不怀疑是白莲教,就很说明问题了,也就是说陆绎还是很倾向于认为这是白莲妖人的。
西苑,无逸殿,黄锦和陆炳都跪在嘉靖御座前,嘉靖正在翻看锦衣亲军的案卷,嘉靖问道:“这就是说,裕王派去勘察的工匠,地方州县的小吏和锦衣校尉,全都死于非命?”
陆炳说道:“确是如此,臣失职,天子脚下,竟然发生如此大案,臣有罪!”
黄锦也跟着叩头,嘉靖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炳,你在锦衣亲军这么多年,精于查缉,你怎么看此案?”
陆炳说道:“陛下,此案处处透着蹊跷,天子的天津左卫,就算是百姓作乱,杀死工匠和地方官府小吏,尚可说是此地民风剽悍,锦衣卫乃天子亲兵,都敢径行截杀,百姓恐怕没有这个胆子。”
嘉靖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此案确实有些蹊跷。”
嘉靖当然知道这事不对,即便是百姓担心朝廷征收土地,没有断然就是杀死朝廷官差小吏,更不可能直接对锦衣亲军下手的,天津诸卫大多是军户,离京师又这么近,他们会不认识锦衣亲军?绝不可能,他们明知道一旦杀害锦衣校尉,朝廷肯定会穷究到底的,还是要这么干。
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一旦这些锦衣校尉回来,他们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会暴露,而这些勾当绝对是足以抄家灭族的。
嘉靖冷笑着说道:“朕如今都不知道,朕还是不是这大明的天子,就在京师咫尺之遥的天津左卫,公然截杀天子亲兵,真是好胆!裕王殿下知道了吗?”
陆炳说道:“臣已遣陆绎告知殿下了。”
嘉靖吩咐陆炳将这些卷宗送给朱载坖看,等朱载坖看过之后提点看法。
陆炳立刻带着卷宗赶到裕王府,将卷宗交给朱载坖查阅,朱载坖首先翻看的就是尸格,也就是尸检报告,可以看得出来,所有的尸体上伤口多且杂乱,致命伤多为钝器伤,捅刺、砍切伤不占多数。
看完了尸格,朱载坖问道:“陆少保怎么看?”
陆炳说道:“这不是普通百姓干的事情。”
朱载坖笑了笑说道:“陆少保错了,这就是普通百姓干的事情!”
朱载坖开始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如此杂乱的伤口,说明凶手或者凶手们不是专业的,甚至都没有杀过人、用过刀枪,这在天津卫就有点罕见了,天津卫是成祖时设立的,有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统称三卫。天津卫城的大部分百姓都是军户,多少懂点武艺,不至于如此。
而且看这些伤口,钝器伤多,说明这些凶手们连铁器都很缺乏,使用的恐怕多是木棍、石块等工具,这些不光是百姓,还应该是穷苦百姓。
朱载坖的分析确实有道理,但是陆炳说道:“殿下,一般的百姓,见了衙门小吏、锦衣亲军,避之不及,怎么敢伏杀天子亲兵呢?”
陆炳的这些疑问确实很有道理,这里可不是边境,大明的京南重镇,天子脚下,他们真的以为朝廷就会就此罢手吗?
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之所以他们会杀人,是想要隐瞒什么,而只有死人才是保守秘密。
朱载坖说道:“他们随身的财物呢?”
陆炳苦笑着说道:“连衣服都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哪还有什么随身的财物。”
这就更加做实了朱载坖之前的判断,这就是一伙贫苦百姓干的,但是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劫财,而是为了掩盖某件事情。
朱载坖说道:“两位想想,什么事情需要用杀害天子亲兵这么大的案子来掩盖呢?”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这件事情一旦暴露,恐怕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所以他们才不惜铤而走险,犯下如此大案。
陆炳说道:“那就要穷究此案,掘地三尺,定要把贼首绳之以法。”
朱载坖笑笑说道:“陆少保,其实贼首是何许人也,已经昭然若揭了,孤以为就是白莲妖人,至少和白莲妖人脱不了干系。”
朱载坖之所以这么判断,其实也很简单,天津地处内陆,首先排除蒙古人或者倭寇奸细,就算是真有奸细,他们被发现后及时逃离就可以了,何必要犯下这等大案,逼朝廷和他们不死不休呢?
至于说其他逆贼造反,谁搜罗一帮贫苦百姓造反呢?现在又不是明末,振臂一呼就能揭竿而起,这是天子脚下,恐怕还没有起事,就被天津三卫给按掉了。
既犯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又喜欢在贫苦百姓中活动,除了白莲妖人及其分支之外,朱载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涉及到白莲妖人,连陆炳的眉头都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