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岳稚垣觉得这个场景实在太过熟悉,之前在祺舒宫的时候,他与秦氏也是这样对峙的。
“德妃,你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德妃此刻只觉得耳朵轰鸣,连岳稚垣的声音都逐渐姚远起来,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砸的生疼。
“陛下说的她,是秦如兰?”
为何说她不是秦如兰的对手,那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女人都已经一杯毒酒死了,她还舒舒服服地做着一宫主位,养着唯二的公主之一,暗中较劲了二十多年,分明是她赢了。
“那个怂恿你杀母取子的二等宫女本就是她的人,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德妃如遭雷击,木然地转身看向岳稚垣,低声说道:“不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她是你亲自去内务府挑的人?”岳稚垣暗自摇头:“你可知,秦如兰如此擅长谋算人心,岂会猜不到你的心思?”
你的敌人往往是最了解你的人啊。
德妃急急跪下认错:“臣妾糊涂,被人利用,求陛下饶恕!”
“看在你照顾大公主还算尽心的份儿上,朕姑且留着你。”
此话并不假,德妃虽然没能用大公主多挣些恩宠,但她对这个无辜的孩子也确实也算是周到体贴,对于一个并未生养的女子来说,能在大公主生病啼哭的时候陪伴整夜,也说明这个人尚未坏透。
“多谢陛下……”
“留着你是可以,但你要为朕做一件事。”
德妃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向男子身影,记下了他轻启薄唇说出的每个字。
岳稚垣静悄悄地离开了,也如他静悄悄地来过,宫女神情惊恐冲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德妃轻伏在地上,嘤嘤哭着。
“娘娘……”宫女强忍着不适艰难开口:“李公公把见晴杖毙了,外面好多血……”
见晴,就是秦如兰安插在德妃身边的眼线,当初百般唆使她图谋胡氏腹中子嗣的宫女。
德妃对她自是恨的,可真看到地上那一摊血水之后却又忍不住瑟缩了下:“她人呢?”
“已经被草席一裹带走了。”
“李公公可还说什么了?”
宫女当时已经被见晴的惨状吓地魂也飞了,哪里还记得李公公说了什么。
其余人面面相觑,然后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说了句,叛主之人的下场便是如此,要奴婢们引以为戒。”
德妃用力点头:“你们可都得牢牢记着,既然身在承玉宫,就得忠于本宫,还有大公主,可记下了?”
“奴婢谨记。”
“奴才谨记。”
德妃脚步不稳地回到自己的寝殿,贴身宫女忧心忡忡:“娘娘,您怎么了?可要奴婢带大公主来?”
说起来大公主已经满周岁了,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也能倒腾着短胖的小腿到处跑,总能给这清冷的宫殿带来几分生命。
“不!”德妃一手揪着衣襟,一手拦住侍女:“不要带涣儿来。”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这个她处心积虑抢来,却带来几乎相反命运的孩子。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德妃又补了一句:“本宫会陪涣儿用晚膳的。”
“是,娘娘。”
昭祥宫。
姚纨懿正倚在厚厚的软垫上,逗弄着远青怀中的年年,婴孩柔软,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声响。
“殿下如此好动,想来以后必定是个健壮俊朗的男子。”
“你呀,每天换着花样说这些好听话,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恰好魏紫端着药膳进来了,小碗上面蒸腾着热气,不同于药材的苦涩,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很能够勾起人的食欲。
旁边的小宫女照例拿出了银筷试毒,魏紫脸色不变,依旧恭敬地将食盘递过去,退到一边等候姚纨懿用完。
待她离开之后,姚纨懿问远青道:“你觉得这个魏紫如何?”
远青回想片刻:“平日里话不多,只知道埋头干活,似乎对药材的兴趣比对人大多了。若是魏太医在,她几乎时时跟着,若是不在,也是捧着医书,或是打理药材。自进了昭祥宫,就没见她与谁走近过。”
“可是个可用之人?”
“娘娘是打算……”
“枫红走后,本宫身边还缺个大宫女,或许这个魏紫是个可用之人。”
医女在宫中地位并不算高,大多时候都是为了方便照料后妃才会派上用场。
“娘娘若有此意,奴婢可去打探一下魏紫的情况。”
姚纨懿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刚才不经意间提到了枫红,像是勾起了两人共同的回忆来,远青也忍不住嘀咕:“不知道枫红回到大凉如何了……”
她们永远不会知道,将枫红劫走的人就是冀州王氏的人手,王皓轩发现她不能说也不能写之后,就将她丢弃出府去,如今也真不知道是生是死了。
像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襁褓中的年年突然啼哭起来,远青顺手一摸,笑道:“奴婢这就去给殿下换一身。”
“去吧。”
现在的姚纨懿一举一动都透着母性的慈爱,叮嘱道:“一会儿陛下就过来了,岁岁也该睡醒了。”
“是,奴婢一会儿就带两位小殿下一起过来。”
“好。”
果不其然,刚把年年和岁岁安顿好,岳稚垣就匆匆过来了,一把抱起岁岁就放不开。
“陛下如此偏心,以后不怕跟年年不亲近?”
岳稚垣浑不在意:“年年是朕与你的长子,以后自有重担,岁岁可不一样,朕要现在就开始物色她的夫婿,绝不能受任何委屈。”
姚纨懿忍俊不禁:“岁岁这样小,如何物色?”
“年纪应当比岁岁大上个两三岁,出身再贵也不过皇室,若是有好苗子,接进宫来做年年的伴读,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竟然都已经想到这个份儿上了,姚纨懿也不好说什么,便就由着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