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王的接风宴本应由祁蔓主持,可她如今身怀有孕,不宜过分操劳,岳稚垣本想让姚纨懿代为筹备宫宴,却被林太后横插一杠,说她出身异国,不了解大夏的宫规风俗,未免在定南王和宗亲朝臣面前堕了皇室的颜面,还是得由她亲自出马,带着贤德二妃忙活了起来。
林太后说得不留情面,岳稚垣的脸色都阴沉了几分,这本就是能让姚纨懿在宫中立威的机会,可这话要是传出去,就……
“太后娘娘说得极是。”姚纨懿及时拦下了岳稚垣,语气娇俏地说道,“臣妾虽然忝居高位,应当在皇后娘娘养胎的时候分担一些宫务,但臣妾到底年纪最小,不如太后娘娘见多识广,这次为定南王准备的接风宴有劳您和两位姐姐主办,臣妾一定尽心学习,相信阖宫上下绝不敢有异议。但这次以后,臣妾是万万不敢再劳动您老人家了,否则岂不是陛下与臣妾的大不孝。”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一边隐射了林太后的年纪,一边又在众人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若林太后下次还要插手,就是故意要让岳稚垣担下这不孝的罪名了。
林太后面色一窒,这是她第一次正面领教姚纨懿的伶牙俐齿,而陛下也只是坐在一旁神情宠溺:“那就有劳母后了。”
她的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这个永乐公主是留不得。
很快,岳稚垣便起身带姚纨懿离开了慈安宫:“儿臣与贵妃先行告退。”
林太后只好强撑着笑容目送他们二人离开,手中的茶盏微微发抖,贤德二妃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作什么未曾察觉一般。
“你呀,这张小嘴真是厉害,母后算是被你堵得哑口无言。”
“陛下可是觉得臣妾逾矩了?”姚纨懿出身皇族,岂会不知这些道理,太后摆明了是想拿她立威,就也不要怪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母后她……”岳稚垣有些犹疑,“朕也不知道母后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御花园。
霍知意晚膳之后便在宫中散步消食,路过昭祥宫的时候远远看到宫人正忙碌地把大红灯笼挂上门口,再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去。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连侍女都读不出她的情绪,片刻之后,她淡定说道:“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却在御花园撞到了一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你是何人?“
那年轻人盯着霍知意一瞬,就被侍女呵斥:“这位可是陛下的贵人,你区区一个侍卫竟然敢直视,好大的胆子!”
“好了。”霍知意抬起手,“你怕不是新来的,掉队了吧?”
“是……”
“应该在那边,你走快些能赶上的。”霍知意指了指北边的方向,带着侍女施施然地就离开了,而年轻人却在她离开之后站直了身子,宽大的侍卫头盔下露出了他狭长的凤眼,等了片刻之后往西边去了。
五日后,定南王温和颂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金池城,沐远滔奉命在城门处迎接。
“臣沐远滔见过定南王。”
定南王温和颂玉面束冠,一身玄黑的衣袍绣着金丝镶边,腰间悬挂一块温润的玉佩,便是当年太祖册封首位定南王时所赐,成为了温府世代相传的身份象征。
“原来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沐远滔沐大人,本王可是久仰大名。”
“王爷谬赞。”沐远滔对他拱了拱手,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银铃般的少女声音打断:
“哥哥,我们是到了吗?”
温和颂身后的马车帘子被猛地拉开,一个十五岁模样的少女半弯着腰探出头来,柳眉杏眼,秀鼻挺立,樱唇微张,充满好奇地望了过来。
“明珠,坐回去。”温和颂言简意赅,但沐远滔听出他的口吻中并无责怪,这倒让他对这对兄妹之间的关系有些意外。
温明珠冲着温和颂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只好重新坐回到帘子的后面。
“沐大人不要介意。”
“王爷言重了。”沐远滔垂下目光,“那请让臣护送您回府吧。”
“有劳。”
“明晚陛下将在明瑛殿设下宫宴,为您与郡主接风洗尘。”
“请沐大人代本王先行谢过陛下。”
定南王这次入京带了不少物件,一眼望过去大概就有十几辆马车,阵仗之大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张大娘,这家是什么人呀?”
“定南王都不知道啊?啧啧,咱们这大夏能有几个异性王,能连定南王府温家都不知道?”
“所以方才走在前头的……”
“当然就是这一代的定南王了,要不然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气度。”
“那还有个姑娘呢?”
“姑娘我就不知道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没过多久,定南王就成了全城的谈资。
定南王府。
“哥哥……”温明珠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走进主院。
温和颂闻言抬头:“明珠,都安顿好了?”
“她们还在收拾呢,明珠先过来看看哥哥。”
见她如此乖巧,温和颂心中嗤笑,给了身边心腹一个眼神示意他退下,这才好整以暇地觑着温明珠:“怎么,看上沐远滔了?”
温和颂语气轻佻,温明珠并不往心里去,反而是浅笑着在他下首坐下:“有哥哥这等温润君子在前,还有谁能让明珠看得上?”
“侧妃当真是教女有方,对自己的嫡兄都敢这样说话……”温和颂如愿看到温明珠的脸色有异,“明晚入宫,切莫性急,如何才能真正抓住一个男人的注意力,不用我来教你吧。”
“是。”温明珠乖顺地低下眉眼,状似无害的样子,但只有温和颂清楚这个妹妹心中到底有多少弯弯绕绕,父王还在时给他和母妃下了不少绊子。
“你先回去吧。”
温明珠施施然地离开了主院往回走,一路上她仔细思忖,其实定南王太妃和温和颂母子俩留下自己的一条命并不全是因为母妃在父王的丧仪上当着王府众人的面殉情托孤,更是因为自己的媚术对他们的大业尚有利用价值,可她绝不能允许自己一辈子都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