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顿了顿。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坚定，一字一句道。
    “臣已经心有所属。”
    他温润如玉的目光落在了林舒宁身上，眼神里闪烁的星火光芒熠熠。
    江弘的神色在对上顾温此刻的幽眸时突然一愣，这样的眼神……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色忽然了然一松。
    他终于笑了起来：“那本宫先恭喜顾大人了。”
    顾温颔首，没再说话。
    坐在女眷席位上的裴妍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生怕江弘会一个控制不住对顾温动手，前几日他已经因为她受过一次伤了，她绝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本剑拔弩张的江弘竟然笑了，那笑容里有安心，也有对她的嗤笑，意味不明。
    裴妍的指尖掐紧掌心，她最是了解江弘，若不是顾温说了什么令他安心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更加不会露出此等神情。
    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裴妍的心揪了起来，坐立难安，恨不得不管不顾地立刻冲上去问个清楚，但她身为太子妃，既要顾及皇家颜面，又要顾及家族荣誉，实在是身不由己，凡事都不能由着心。
    身侧的贵女见到她脸色如此难看，关切地问道：“太子妃，你身体不舒服吗？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今日下雪凉到了。”裴妍回过神，摇了摇头，命身侧的宫女给自己披了件大氅。
    听到声音的皇后回眸，冷哼了一声：“矫情！”
    裴妍脸色难看，身侧的贵女也悻悻的不再说话。
    “行了，人都到齐了，这赏雪品梅宴就开始吧。”皇后瞥了一眼旁边的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会意，高声道：“今年的赏雪品梅宴皇后娘娘特意为各位才子佳人们准备了吟诗对词的环节，在对词之后各位可以对雪抚琴，两个环节结束之后，便可以自行赏雪观花了。”
    听到这话，正在剥葡萄皮的林舒宁立刻拧起了眉。
    她来的时候，可没有人告诉她有这个环节啊，对雪吟诗作词，身为理科生的她可没有这等文学天赋。
    罢了，届时她就闷头不说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便是。
    王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冷地笑了一声。
    哼！
    这个小贱人从小就没有读过书，侥幸认识几个字算她运气好，但作诗是绝对不可能。
    等吟诗一开始，她就将矛头引到这个小贱人身上，让她彻底丢了颜面，至于贵妇们还会不会追捧她，她根本就不在意。
    只要能让这个小贱人身败名裂，其他的都不重要。
    皇后端庄地扫了眼席下的女眷：“你们有谁想先来啊？”
    一个身着鹅黄色薄袄的少女站了起来，声音如同黄鹂鸟一般好听：“皇后娘娘别出心裁，臣女就先献丑了。”
    她轻咳一声，沉吟道：“雪中梅花入舞袖，梅雪相兼还共来。”
    一句词典雅别致，顿时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就连皇后也颇为满意地点头：“不愧是太子太傅的孙女，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掌事嬷嬷，赏。”
    “是。”
    掌事嬷嬷笑着将手中的一对玉手镯递了上去，那手镯通体雪白，饱满圆润，瞧着就不是凡物。
    “多谢皇后娘娘。”少女欣喜地接过，略带含羞地往男席那边看了一眼，企图自己能被哪位皇子看上，这才款款坐下。
    接下来，陆陆续续不断地有才子才女当场吟诗献词。
    在这种场合上，每个人自然都尽力地表现自己，女子为自己谋一桩好婚事，男子则谋一个皇后皇子的重视。
    林舒宁静静地听着，忍不住感叹，这古代人是不是脑袋里面都有一个造词机器，怎么这诗词张嘴就能来。
    真是比不了，比不了。
    正感慨着，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林舒宁发懵地抬眸看去，就瞧见皇后正一脸期冀地看着自己：“本宫见林姑娘一直在深思，不知可是想好了诗词？”
    林舒宁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硬着头皮，正准备想法子拒绝，就听见王氏阴阳怪气地道：“皇后娘娘，您别开玩笑了，这孩子自小顽劣惯了，从未去过书塾，就连请进家里的私塾先生都被她给赶了出去。”
    她用手帕掩住嘴：“你瞧着她是在思考，其实啊她是在发呆，是因为听不懂其他小姐少爷们说的，在这里不懂装懂呢。”
    说完，她肩膀耸动，嘲笑出声，眼底是掩盖不住的鄙夷。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没等她开口呢，皇后就主动提及了这个小贱人，等见到了她张不开嘴，脑袋空空一脸蠢笨的样子，怕是要把她唾弃死。
    “是吗？”
    皇后略带惊讶：“可本宫瞧着林姑娘蕙心兰质，举止端庄，不像林夫人口中说的那么顽劣。”
    王氏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为林舒宁说话，立刻不假思索地反驳道：“那都是她装出来的，我是她的娘，还能诬陷她吗？”
    这话说出口之后，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面露奇怪的表情，这王氏是脑子转不过来不成？
    她还知道自己是一位母亲？
    哪有母亲当着皇后的面，当着众人的面，揭自己女儿的短的？
    顾温更是直接皱紧了眉头，林舒宁这样美好善良的人，竟然有一位如此刻薄的母亲，真是不可思议。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王氏见众人都瞧着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你们不信，那就让她作一首，看看她能不能作出来，只怕是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既然林夫人都这样说了，林姑娘不如就作一首吧，就算是作不出来，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之前与林柔安交好的几名贵女，寻到机会立刻落井下石，假惺惺地说道。
    对面的男席，除了顾温以外，江澈也正十分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场景。
    只等林舒宁皱一下眉头，他就立刻掀了桌子为她解围。
    否则六哥若是知道林舒宁被这么刁难，还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脸，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江弘和江宸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但与江弘不同的，是江宸望着林舒宁的眸光里隐隐淬着如雪花般碎冰的光，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玩味的笑，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林舒宁云淡风轻地吞下了最后一颗葡萄，淡漠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