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景盛帝挑眉:“你说说看。”
“儿臣想和六弟共同办理这件事情,以六弟为主,儿臣为辅,这样既能培养兄弟情分,又能让朝臣看出六弟的办事能力,顺利让这件事情完成,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早在江弘进京前,心腹便已经将朝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他。
刚得知消息的一刹那,他确实心有不满,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次押送军饷,也是抢了江煜的差事,这次,倒是能顺水推舟,还了这个人情。
由他主动开口,还能在父皇面前博得一些好感,怎么算,他都不算亏。
景盛帝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他倒是没有想到,江弘竟然会主动开口,退居人后,辅佐江煜去办这件差事。
他之所以会让江煜去处理这件事情,并不是想打压江弘,而是他另有打算。
听到江弘非但不介意,反而主动提议要协作办理,这段时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阴霾终于消失殆尽,他轻笑了两声:“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办,这件事情你们尽快办好。”
“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江弘淡道。
话落,他行礼缓步退了出去,高华英挺的身姿被日光拉长,斜斜洒落在明黄万字纹的弹墨锦毯上。
李公公看着景盛帝眼中的喜意,上前迎合着笑道:“皇上,太子殿下如今成熟了许多,这次押送军饷之事办得如此妥帖,又如此心胸宽广,当真是有了几分皇上当年的影子。”
景盛帝眸色满意,朗声大笑了几声,面朝灼目骄阳,眯起了眼睛。
……
景盛元年九月八日,征兵纳税一事被正式推到台面。
边关战事已停,没有了战争压力,无需征召大量的将士,只需从朝中官员的家族中挑选一些身体素质好的青年,再加上各个地方自愿入伍的青年便足够了。
因为此次入伍的待遇条件设置的好,吸引力强,还不到两日,征收的兵士总额便已达到指标,接下来,只需将层层的名单总结起来,就算完成了。
纳税之事亦是如此,今年赋税减少,压力减轻,再加上年头好,雨水足,庄稼大丰收,百姓们很快就交完了银税和粮税。
往年需要十几日才能处理好的事情,此次在江煜和江弘两个人的合作下,不出五日便已经妥善办好。
景盛帝得知消息的当晚,就将他们传唤进了宫中,江煜和江弘跪在地上,二人之间虽然还有些生疏感,但通过这五日的通力合作,已然有了些许默契。
“父皇,这是征兵和纳税的记录,儿臣都详细记在了上面,还请父皇过目。”
江弘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本奏折,李公公接了过去,躬身转递给了景盛帝:“皇上。”
景盛帝翻开奏折,细细审阅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地颔首道:“这件事情办得不错,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父皇,儿臣不要赏赐,”江煜率先开口,“儿臣刚回京城,很多事情都还不甚熟悉,一直是大哥在旁辅佐儿臣,大哥经验丰富,这件事情能如此顺利完成,大哥功不可没,儿臣请求父皇将儿臣的赏赐转赠给大哥。”
江弘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江煜竟然会如此肯定自己。
景盛帝看向江弘:“太子,你怎么看?”
江弘抿唇,言语间带着一抹真诚:“父皇,这件事情不是儿臣一个人的功劳,征兵增加待遇是六弟提出来的,战争结束,国库不再紧张,这点是儿臣没有想到的,六弟,也同样功不可没。”
江煜转头看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自在。
但在这下面,掩藏着的,却是对彼此悄然而起的赞同欣赏之意。
“哈哈哈!”
景盛帝爽朗地大笑,从御案后走了出来,宽厚的大掌按在了两个人的肩膀上,神情隐隐有些激动:“好好好,这件事情你们两个办的都很好,你们两个人,朕都要赏!”
“太子,”景盛帝按在他肩膀处的手逐渐加重了力气,“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干的不错。”
江弘身体瞬间僵硬,大脑一片发白。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父皇夸奖自己。
那个自少时就一直渴望着被父亲称赞的孩童,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梦想成真。
他眼眶发热,指尖颤抖,却紧紧抿着唇,垂眸以掩饰住自己现在的情绪。
“儿臣谢过父皇。”江弘一字一句地道。
“好了,你们都退下回去休息吧,赏赐朕会命人送到你们府上。”景盛帝摆了摆手,嗓音动作都带着一反常态的喜意。
“是,儿臣告退。”二人应声,齐齐退出了御书房。
景盛帝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欣慰一笑,有些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李公公适时出声,尖细的嗓音听起来很是轻快:“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太子殿下和睿王不仅顺利完成了征兵纳税一事,还缓和了兄弟之间的关系,这是皇上最期待的呀。”
“是啊,”景盛帝语重心长,“这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他们也该是最亲近的兄弟才是,煜儿如今终于懂得收敛锋芒,弘儿也懂得了当大哥的责任,这当真是件好事,好,好哇。”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笑着,有些倦怠地合上了眼,李公公识趣地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而此时,已行至殿外一直保持沉默的两个人,终于有人率先开口:“这几日你若是得空,来我府上坐坐,你回京这么久,我这个当大哥的还没有好好地为你接风洗尘呢。”
江煜眸光动了动,瞬即应了下来:“好,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得空时一定到大哥府上登门拜访。”
“嗯。”江弘点头,他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那抹玄色身影,正提步欲走,余光里却突然瞥见江宸的身影,看那架势,是奔着自己来的。
“哎呀,这不是我那个大忙人大哥嘛,真是好久不见啊。”
江宸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手中的玉骨扇抵在下巴上,嗓音阴阳怪气:“我刚刚还碰见了六弟离去的马车,看样子,你们是刚刚分开?”
“是又如何?”江弘语气不善。
他虽然讨厌江煜,但他更清楚地知道,每每总是用各种带刺的话去精准触碰到他内心思绪的江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被人看透的滋味,不好。
“大哥何必对我如此防备呢,”江宸逼近了两步,眼神奇异而温软,温软里又生出淡淡魅惑,笑容姣好若女,“你该防备的人,是六弟啊,你以为父皇为何一次次地将差事交由他去做,那是为他积累人脉,在培养他,等他有了朝中大臣们的支持,再加上父皇的偏袒,将来逼你退位让贤,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可别忘了,当年他犯了谋逆之罪,父皇也仅仅只是收了他的兵权,将他赶出京城,若换做是你呢?父皇是会留你,还是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