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朝宿莽看了一眼,宿莽摆了下手,身后的太监赶忙上前,给廖青搬了个凳子,让他坐下。
“廖太尉,我知道你心疼闺女,可你闺女既然进了城毓王的门,便不再是你闺女了,所以,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廖青知道皇上的意思,尽管心中再有不舍,但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温朔继续道:“城毓王谋反,尽管是亲兄弟,朕也断然留他不得,可他手中握着京都军政要务,他这一死……”
温朔眯眼看着廖青,话只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廖青闻言,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压低声音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温朔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在茶杯后面,是他微微勾起的唇。
之后,城毓王一家被当街处斩,他那刚成婚不久的小闺女,也在其中。
廖青伤痛欲绝,也不敢去收殓尸体,只能在深夜痛哭,次日,身心疲惫的他照旧上朝。
朝堂上他言辞犀利,杀伐果断,将那些之前和城毓王交好大臣,全都一个个送进了大牢。
突然间,整个朝堂竟没一个可用之人,唯独廖青一人可堪重任。
所以,这京都军政要务,自然,也落到了廖青手中。
散朝后,皇帝大悦,准廖青三日假期,还偷偷告诉他,他女儿的尸体,已经被送进了皇陵。
一个大臣的女儿,还是罪人的儿媳妇,居然能进皇陵,那是多么大的殊荣。
听见此话,廖青再次跪地叩谢皇恩,并承诺,对皇上肝脑涂地!
深夜里,廖青房间多了一个女人。
“你不恨吗?”
这人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色面巾,黑衣下,却是一身正红。
廖青双手背后,看着窗外的明月,连连叹息:“恨……为何要恨?谋反之人,就该死,我为何要恨?”
“你真相信他会谋反?”
“呵……他不会,但是他儿子会!而这件事,就是他儿子做的!”
“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家丢了东西,是花十三桌案上的一颗毒药,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对方沉默了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廖大人果然无所不知,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吧?”
廖青深吸一口气,关上了窗子,转身,看向阴影处的女人。
“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威胁,所以,把你该做的事做好,其余的,交给我!”
听见此话,女人满意的点了下头。
转身开门,身形又隐进了黑暗。
没过几日,后宫中一个贵人突然离奇病逝,而她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温景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一根刺。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确切的说,该是第二个,因为第一个是董琳颐生的,已经被偷偷送出了宫。
而温景弘的生母,是丫鬟出身,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一生了儿子,便大肆宣扬,温朔也是将其捧在手心,频频去她宫里探望。
这不,孩子还没满月,她就被人害死了,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温景弘,躺在温朔怀里不停的吐着舌头。
“唉……亏你是年龄小,不懂人情世故,娘都死了,还在这里笑。今后,你可怎么活?”
他抱着温景弘,瞬间红了眼眶,堂堂一国之君,竟抱着孩子在哭他的娘,可见这个妃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后来,在廖青和几位大臣的极力劝说下,温朔将温景弘交给了皇后。
并封他太子之位。
不满一岁,便做了太子,这地位,可见一斑。
可越是这样,就越遭人记恨。
皇后日日拿针尖扎他,恨他娘抢了皇上的宠爱,又恨他,出生太早,挡了她亲儿子的路。
仆人不管他,一日只喂他一顿奶,尿布什么的也只换两次。
可每次皇上来看他,都是香喷喷的,让人看不出端倪。
身上起了疹子,太医只说是热的。
皇后干脆便将他不穿衣服丢在冷水里,任其自生自灭。
那一次,不满五个月的温景弘,高烧不止,几名太医都无法医治。
温朔大怒:“要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烧都退不了,若是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全都要陪葬!”
说完太医,又来说皇后:“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弘儿的?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温朔捏着皇后的肩膀,气的只想杀了她。
皇后吓的眼眶都红了,赶紧跪在地上开口为自己脱罪。
“臣妾不知啊,今天白天还好好的,吃的好,睡的也好,怎就夜里发起了高烧呢,臣妾真的不知啊!”
“好一个不知,人在你宫里,一句不知就想将责任推掉,这是你一个皇后该说的话吗?”
“后宫是你管的,弘儿是你带的,现在弘儿生病,就是你的责任!”
一时间,凤栖宫的所有太监宫女,全被行了杖责,就连皇后,都被罚跪在地上,不许起来,什么时候温景弘的烧退了,什么时候她才能起来。
大臣们听见太子出了事,全都半夜三更起床,去宫里探望,廖青更是带着花十三也急匆匆的进了宫。
“皇上,微臣带了花神医来,能否让他进来为太子诊脉?”
皇上微微蹙眉,有些不愿。
连宫里千挑万选的太医都没办法医治,他这个江湖野仙能高明到哪去?
宫内许多大臣都是听说过花十三这个人的,更有好几个也接受过花十三的治疗,好说歹说之下,温朔才勉强同意让花十三为温景弘看病。
花十三给温朔行过礼后,便来到了温景弘身旁。
他一看孩子,瞬间皱起了眉。
堂堂一个太子,怎被养的面黄肌瘦的,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让花十三很不解。
他将手放在温景弘脉搏上,发现他脉象极其微弱。
解开衣服一看,浑身起满了红疹,口舌生疮,舌苔发黄,两腿之间,还有溃烂。
他当即就怒了,“这些个下人,净挑不会说话的人欺负!简直可恨!”
其实,那些太医又怎会不知是怎么回事,可他们不敢得罪皇后,所以,不敢说实话,当然,医不好病,也是事实。
温朔听见方穹的话,当即便叫来了伺候温景弘的宫女太监。
“说!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没养过孩子,奴才不知啊!”
管事太监将头磕的邦邦响,可这些在花十三看来,全都是做戏。
“你不知?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孩子拉了尿了要换尿布?”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孩子是要喝水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孩子要洗澡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孩子一天要喂几顿?”
“若果这些你都不知道,那这虐待太子的罪责,可是要按到皇后身上了!”
方穹一边给温景弘推拿退烧,一边质问这个太监,丝毫没注意到皇后的表情。
温朔听见此话,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浑身怒火节节攀升,一脚将那名太监踹出了大老远。
“原来,你竟是如此苛待太子的,来人啊,将这个该死的狗奴才,给朕斩了!诛九族!”
滔天怒火之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有方穹,还在为可怜的孩子连连叹息。
“唉……孩子没娘就是可怜啊……”
此时的廖青,真想拿个毛巾,将方穹的嘴捂起来,祈求他不要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