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姜榆的泡了一壶茶,和家里人坐在堂屋说话。
这茶叶还是赖六子先前送的,说是南方来的茶叶。
她品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喝起来唇齿清新,十分解腻。
“嫂子,《星星之火》什么时候拍好,我已经迫不急待想在电视上看见李东桂了。”
姜榆托着下巴,“我没问过,但听说书会先一步出版发行,回头我送你两本,你可以给同事看看。”
贺飞燕现在是个老师,平时清闲,认识了好几个志趣相投的新朋友。
“行呀,回头你给签个名儿,他们肯定得珍藏起来。”
说不准电视剧一上,姜榆也成了名人,一书难求呢。
姜榆见天色晚了,打了个哈欠,要回屋休息。
“我想出去上厕所,飞燕你去不?”
贺飞燕连忙起身,“去!”
她最怕的就是晚上一个人去公厕,睡前要是不去,半夜能被尿憋醒,明早就要起来倒马桶。
天气凉快还好,一到夏天,排泄物在马桶闷一晚上,味道也是够呛。
贺莉兰刚好写完最后一道题,跟着一起出门。
一行三人来到公厕,贺莉兰突然脚步顿住。
“嫂子,你有没有听见哭声?”
贺飞燕吓得抱住姜榆的胳膊,“莉兰,你别吓我!”
贺莉兰缩在她们背后,三人挤成一团。
“姐,我真听见了。”
姜榆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壮着胆子。
“你们俩起开,我进去看看。现在是新社会,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她举着手电筒往前,敲了敲厕所门。
“谁在里面哭,装神弄鬼,出来!”
哭声戛然而止,吓得贺莉兰哇哇叫:“啊啊啊鬼要出来了!”
贺飞燕生气地捂住她的嘴,“你别乱叫,我没被鬼吓到,先被你给吓死了。”
姜榆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看到身影出来的那一刻,免不得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人脸,她才呼出一口气,皱着眉。
“向红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付向红原本就因为生病瘦了一圈,脸色惨白,现在看着更吓人了。
“我就是难受,没人听我说话,我就来厕所哭一哭。”
婆家回不去,娘家嫌弃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如果不是生病,她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招人嫌。
纵然付向红平时有诸多小毛病,看见她这般模样,姜榆和贺飞燕还是不由得心软。
姜榆同样也是没有娘家撑腰的人,不同的是,她不靠娘家也不靠婆家,而是依靠自身立起来。
这样自然会更累,却也给了她随时转身离开的底气。
“向红姐,你先出来吧,有什么事得说出来,光哭也没用。”
贺飞燕走上前,扶着她出来。
姜榆觉得什么事都不如她上厕所重要,便叫付向红在外面稍等,等她们解决了生理需求再说。
付向红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这么给憋了回去。
等她们上完厕所,姜榆才看向她。
“向红姐,是病情不好吗?”
付向红摇摇头,哽咽着:“医生说做了手术,好好休养,再活个十五二十年不成问题。”
姜榆一怔,这说明付向红的病,其实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无可救药。
她犹记得梦中的付向红就这两年没了,大约是没钱治病,硬生生给拖死的。
“既然如此,你还哭什么?”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付向红哭得跟鸣笛似的,还带着别样的节奏感,听得姜榆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多的同情,也经不起这样耗。
贺莉兰搓搓胳膊,心有余悸:“向红姐,你别哭了,我害怕。”
付向红:“……”
她一张口,眼泪就落下,根本忍不住。
“我今晚回家一趟,想着看看两个孩子。”
她这么一说,姜榆就明白了。
准是看到了张春花和刘大贵你侬我侬,受刺激了呗。
“看见什么了?”贺飞燕问道。
付向红捂着嘴大哭,“刘大贵不是人呐,我还没死呢,他就开始找下一个,都把人带回家住了!他找谁都行,可他怎么能找张春花呢!张春花出了名的水性杨花,还是他亲嫂子啊!”
刘大勇当初为什么和张春花离婚?不就因为她人品不好。
人前头才从刘家滚出去,后脚刘大贵就把人给接了回去。
付向红想想,都觉得脸辣的很。
“这些年,我在家里伺候他,伺候他爸妈,给他们刘家传宗接代。如今一得病,个个恨不得我立马去死,我心冷啊!”
付向红这一开口,就跟打开的水龙头,关都关不住。
同一句话翻来覆去说着,字字句句都在抱怨刘大贵如何狠心。
抱怨完了婆家,又开始抱怨林红霞对她不好。
就连老天爷都没躲过,被她顺带埋怨一通。
姜榆自然能理解她心中的苦楚,然而抱怨无用。
“向红姐,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付向红的声音顿住,无助地看着她。
“我能怎么办?”
姜榆有些无奈,“刘大贵能在你生病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可见他这人靠不住,你难道就没想过离开他?”
付向红声音尖锐起来:“离开?那怎么可能!我辛辛苦苦伺候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让给张春花?她做梦!”
贺飞燕听见这话,瞠目结舌。
“只要离婚,就不用伺候他,不用伺候公婆,这样不好吗?”
付向红明明刚才还在埋怨他们,听见贺飞燕这样说,又忍不住开始维护起来。
“飞燕,女人伺候丈夫公婆是天经地义的,好似你嫂子这种,你可不能学。我已经想好了,等我病治好,我还是要回去的。我还就不信了,张春花能有我体贴周到?等时间一长,刘大贵自然会记起我的好。”
先让张春花伺候刘大贵一阵子,有了对比,他才知道自己的好。
贺飞燕:“……”
早知道就不劝了,气得肝疼。
姜榆一向知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道理,知道了付向红的选择,便觉得没什么好说。
她眼底闪烁着一丝讽刺,“既然如此,向红姐你该保重身体,把身体养好了,才能长久伺候男人呀。”
付向红想到自己的病,眼神又黯淡下来。
“我知道,就是今天才见到张春花,心里难受,现在跟你们倾诉,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贺飞燕扯了下唇角,你是好受了,难受的是我。
看着付向红进了大院儿,贺莉兰在一旁嘟囔:“为什么女人天生就要伺候男人?”
贺飞燕啐了一声,“这种话你也记在心里,读书都没见你记性这么好!”
贺莉兰委屈地嘟着嘴,“我就是奇怪嘛,向红姐都生病了,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不想出钱给她治病,也不来看她,为什么向红姐还要伺候他?他是玉皇大帝不成。”
姜榆无奈苦笑,“我们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好自己。莉兰,你和哥哥是一样的,好好读书,往后无论是回归家庭也好,选择工作也好,所有的前提都得是你自己开心。飞燕也一样,自己开心最重要。”
贺飞燕歪着脑袋,“嫂子,如果你想出去工作,但没人帮你带孩子怎么办?”
姜榆抬起下颌,语气笃定:“你大哥不会把我置于这样的境地,如果我割舍不下工作,现实却需要我做出牺牲,那么这个孩子也不是非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