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瞪眼，说不出话来，却又是心思急转，总算捋出头绪，说道：

    “两者情形全然不同。小行星带各大家族势力，与厄贝家族联合舰队都是处于分散状态。便于分化。第3行星则是人员聚集状态，各大家族的势力也好，底层的岚缇人也好，都在联合舰队的武力控制之下。要知道，科尔温的舰队虽然被打掉了。地面上的哈瑞斯仍有上百万士兵，控制着各地面基地，聚居地的岚缇人。策反谁？怎么策反？”

    “不单如此。”吕大钟也加入的辩论：“小行星带的心理战，策反各大家族势力的人投靠龙奇，带有实验性。目前虽然看着是成功的，可未来变数依然存在。而且为了避免暴露，小行星带那些投靠了龙奇的人，都在奉命装死。全部处于无线电静默状态，也不能随意机动。如此做，只为了保全还在岚缇星，即第2行星的族人。假设舰队再次使用策反，不单第3行星的岚缇人本身就高度集中居住，会妨碍对龙奇的投效。因为有舰队对小行星带的策反动作在前示范，哈瑞斯肯定会有防范不说，还可能猜想小行星带的实际情况。比如，猜想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小行星带战役被杀，而是有部分实际暗中投靠了龙奇。而这个猜想，显然既贴近事实，也对那些小行星带投效龙奇的各大家族的人不利。”

    “哪又如何？”艾伯特看向吕大钟说：“不利也是对岚缇人不利。他们越互相猜忌，越互相倾扎，对舰队越有利。”

    “哪舰队的信誉何在？”吕大钟立即反问：“把投效龙奇的各大家族势力，陷于危险境地，对舰队哪里有利了？”

    “岚缇人越乱，自然就越弱。”艾伯特说。

    “岚缇人强过吗？”吕大钟说。

    凯蒂哼哼笑出声来，随即开口道：“舰队为龙奇培植势力，自然要维护好这些投效者的利益。小行星带的情况确定性很大。而第3行星可以说完全的未知数，没有冒险的必要。况且现在第3行星的守御舰队都被消灭了，正是一举拿下第3行星的好时机。没必要花精力搞策反。”

    “第3行星上可有十亿人。”艾伯特语调意味深长的说。

    凯蒂眼珠一转，没应上来。兰斯一见，随即开口道：

    “莫说十亿人，就是百亿人，就因为人多，与我为敌，就不杀了吗？”

    “哎，岚缇人里也分好坏的。”李白善忽然打起圆场：“能区分一下，还是区分一下好。”

    “消灭顽抗的岚缇人，是舰队即定的战略。这不是人多人少，人好人坏的事。必须武力清除第3行星上的岚缇人。”吕大钟严肃的说。

    “小行星带不就区别对待吗？”艾伯特说。

    “第3行星的状态，不适合区别对待。”吕大钟立即反驳。

    “咋不适合？”李白善明显的偏向了艾伯特的想法：“哈瑞斯的百万军队可以消灭。其他数以亿计的岚缇民众还是可以保留的。”

    “怎么保留？”吕大钟摊开手问：“第3行星上，每个基地，每个地下城，都有哈瑞斯的军队驻守，和所谓的岚缇民众混在一起。一颗飞弹下去，怎么做到只炸士兵，不炸民众？”

    李白善眨巴眨巴眼，转而看向艾伯特。

    “舰队参谋部会拿出一个新的作战方案来。”艾伯特随即道。

    “不需要。”兰斯立即抗辩：“第3行星的作战方案，先遣战斗群已经做了调整。休整3天后，先遣群即会进击第3行星，消灭一切敌人。”

    “先遣群凭何做出调整？”艾伯特逼问。

    “科尔温带舰群攻击我先遣战斗群，我将之歼灭。第3行星的战争态势发生改变，先遣群据此做出调整。有何不妥？”兰斯反问，语速极快。

    “十亿人都是敌人吗？”艾伯特也急道。

    “不撤回第2行星，就都是敌人！”兰斯语气激愤，目光锐利。

    “十亿人啊！”艾伯特喊起来。

    “早就知道！”兰斯寸步不让。

    “哎，怎么还吵起来了。”李白善又开口说话，想缓和气氛。

    可艾伯特也好，兰斯也好，根本忍不住。

    “你是不是杀红眼了？”艾伯特手抓住桌沿，挺直了身体，冲桌对面的兰斯吼。

    “我恪守职务！”兰斯双手握拳压在桌面上，挺直脖子据理力争。

    “何来杀红眼一说？”兆芾忽然发问，目光轻挑，看向艾伯特。

    “岚缇民众多无辜啊！”艾伯特放松身体，说话，慢慢恢复到虚坐桌边的姿态。

    “跟着厄贝家族走的岚缇人，都不无辜。”吕大钟说。

    “底层民众哪有力量反抗？被裹挟，压榨，还不无辜？”艾伯特扭头看向吕大钟，声气又壮起来。

    “龙奇声明是底线。不退回第2行星，就都是敌人。哪有那么多无辜！”吕大钟语气坚定的说。

    “哪今天一杀十亿。明天到第2行星，要都还是跟厄贝走，几百亿也一样杀了？”艾伯特盯着吕大钟说。

    “谁也没说过这话。”吕大钟正色道。

    “还是呀，”艾伯特摊开手讲起道理，满是慈悲：“能少杀，何必多杀呢？十亿岚缇人，不是个小数目。”

    李白善也跟着点头。

    凯蒂，兰斯，吕大钟都气到腮帮子鼓鼓的，说不出话来。再争也还是那些话了。

    兆芾手指轻轻磕了几下桌面，哒哒作响，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笑着看了眼桌前几人，开口道：

    “我们都是从地星来的老人。”

    大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觉得绕远了，又觉得肯定重要，都看着他，仔细的听。兆芾说话，又侧身仰头回瞄身后说：

    “布兰妮，兆和也算。你们仨都是远征后了，虽然没经历，在舰队大学也学过历史。应该还记得航宇远征舰队的由来。”兆芾说着话，又端正了姿势，继续面对会议桌前的诸位说话：“远征舰队2千多万人，是从1亿多火星居民中产生的。而1亿多火星居民，则是从百亿地星居民中产生的。当年，航宇公司的移民资格是很严格的。”

    说话间，兆芾看向艾伯特：“航宇公司初创，艾伯特出过大力气。说起来，我俩之间的交情好悠长。”说话，他目光看向李白善：“我和李白善一起坐过牢，也是老早就认识的。”

    李白善咧开嘴笑，嘴角快连上耳根了。

    “兰斯曾是我长官，一个机队的战友。”兆芾顺着说：“现在我们仍然是战友。”

    “吕大钟总是心怀感恩。学有所成后，来到航宇公司工作。之后一起移民火星。又一起参加远征。又率领航战斗群，刚打了个大胜仗。”

    “凯蒂也是做过我的随行副官。现在是舰队司令部次长。”

    凯蒂冲兆芾甜甜的笑着。兆芾也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又侧转身看布兰妮：“顶顶大名的朱丽叶，航向深空游戏世界里的大美女，当初只是个小丫头。我们就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看着兆芾说话的布兰妮，忽然鼻子一酸，泪珠儿滚滚的，就从眼眶里飞起。

    “朱丽叶？”兆芾叫着布兰妮游戏里的名字。

    “对不起，我难以自控。”布兰妮哽咽着说。

    兆芾长身而起，漂移到布兰妮面前，把她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病痛不会再有。我们会一直幸福快乐的。”布兰妮也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脸埋在胸前，泪水浸湿兆芾的舰队制服。

    熟知地星往事的老人们，都是看的心潮起伏，热血澎拜。凯蒂抬起双手，直抹自己的双眼，她眼泪也是流的哗哗的。连吕大钟都红了眼圈，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稍微压了压自己的眼角。

    一旁的兆和，看着老爸说个话把布兰妮弄哭了，他很不理解。布兰妮有这么好哭吗？

    另一边的蜜雪莉雅，婕茜，章工塔也是看傻眼了，都还是头一回看布兰妮哭呢。婕茜就使劲的回忆舰队史里，有关航向深空游戏的内容，有关朱丽叶的大名，想弄清由来。

    待布兰妮情绪平复了。兆芾才松开她。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布兰妮闭着眼，让他擦，浑身满是暖流。擦过眼泪，兆芾又拉了拉布兰妮有点起皱的制服，这才点头，放手，看向兆和。

    “兆和，我大儿子。现在是必胜舰的舰长。”

    兆芾说话，又看向蜜雪莉雅，婕茜，章工塔三人：

    “蜜雪莉雅，婕茜，章工塔，你们都是远征后，在远征的战舰上出生的。真是看着你们长大。现在，都是舰队司令的随从副官。”

    蜜雪莉雅，婕茜，章工塔都是保持着标准的立直姿势。兆芾点点头，回到会议桌边落稳，扫了眼会议桌边的几人，继续说：

    “我们的今天来之不易。守护好舰队，守护好大家的安宁，是我们首要考虑的事情。至于敌人的安宁，那正是我们要摧毁的。”

    听到他这冷酷的话，与会者都觉得，一股子凉气直往脖子里钻，好像舱内的温控出岔子了一样。

    小会议舱内保持着恒温，气温舒适着呢。此刻的寒意，纯因灵魂受到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