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家宴频率比往常高了不少,不过好歹是喜庆的节日,气氛到底还是轻松了许多,下人们忙碌的脚步都变得雀跃了起来,连一贯严苛的幸子都比平时要松懈。
我的礼仪课三日前便已经完美结束,按照月本老师的意思,大约二月份会来一位新老师,教授我诗歌、花艺、茶道、画作等各类贵族女子都需修习的功课。
对此我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是每一位世家女子都逃不过的必修课,只有打磨地足够优秀,才能成为家族博弈的完美商品。
……
大晦日,也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晚宴一丝不苟地举办着,宴席依然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兄长们热络地恭维父亲,我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有两件事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一件事是大哥年后要订婚的消息,妻子择定的是黑泽家的长女,听说她性情温顺,恭谨谦和,是极其不错的成婚对象。
对此我唯一的感想便是希望大哥会约束己身,从此不再找修治的麻烦。之前的记忆一直悬在我心头,我时常担忧见不到修治的时候,他在遭受他们的欺负。
虽然我知道修治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会任由那些发生的人。但理性的认知是一方面,感性的担忧又是另一方面,那总是会没有缘由。
第二件事便是我从他们的谈话中拼凑出来的事了——凉姐姐夫家倒台了,凉姐姐死后一个月里,有新冒出头的世家取代了他们的主要生意,后来不少世家都在其中也分了一杯羹。
在获取的利益比合作的利益更大时,所有人都可以是吞噬盟友的野兽。
而将凉姐姐殴打致死的男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听说同样死于暴行,死状凄惨,甚至无人替他敛尸。
家主唏嘘:“到底曾经也是光鲜亮丽的世家,不到半年,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倘若不是知道家主那场升迁和这一起事故有所关联,我大概真的会认为他在真挚地感慨这可悲的命运。
思及至此,我望向始终一语不发的修治,他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品鉴着香甜可口的茶点。
大约家主也不会清楚吧,关于凉姐姐夫家倒台这件事,背后有多少出自他那深不可测的幼子的手笔。
“如果是小澪想听的话。”修治察觉到了我的打量,他轻轻侧过头向我说:“我很乐意解惑哦。”
我确实很好奇。
但我说的却是:“如果哥哥想说的话。”
修治并没有接我的话,他今夜出奇的沉默,勾起的嘴角让我险些怀疑他是否也被夺舍。
这一晚我休息在了母亲的院落,按照母亲的意思,三人一起守到午夜时分,等到寺庙钟声敲响一百零八下后进入睡眠,比起津岛家那一大帮人聚在一起,这会更像家人的团聚。
“几乎没怎么睡这么晚过呢。”母亲微笑着看向我们,摸了摸我的发顶说:“一定很困吧。”
寺庙钟声响起的最后一下,我其实在此前服用过了异能力产生的解乏的药水,于是并没有什么过多困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毕竟是美好的新年祈愿,睡太早了总归是有点过意不去。”
话说到此,我才忽然意识到修治完全没有出声,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
怎么讲,该说真不愧是他吗。
修治闻声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生理性泪水:“终于结束了吗?好困。”
笨蛋哥哥。我默默地想。
倒是母亲见他如此,连忙让葵安排我们去休息了。
不知道是不习惯睡塌的原因还是解乏药剂药效太强的缘故,我辗转反侧许久,竟然怎么也睡不着,眼见怀里的钟表转到了两点,躺着实在不舒服,于是我干脆搭了一件披风,打算去庭院里坐一坐。
推开木门,穿过长廊,这是我不太适应的静谧。
在漆黑的庭院里,我再次看到了修治的背影。他孤零零地坐在月亮下,不,今晚没有月亮,应该是他孤零零地坐在夜幕之下。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也没有睡觉,只是习惯性地坐到了他旁边,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那里没有一颗星星,像一团浓郁的黑。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我好像总是看到他这样单薄而落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