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突然盯上陈从信手中可能存在的总帐本,其实并不是偶然的心血来潮,而是事出有因。
事情缘起于赵德昭麾下的重要帮凶宋琪,自从在得到了赵德昭帮助下调回开封后,宋琪最大的心愿当然就是帮助赵德昭扳倒赵光义,既把对自己有恩的赵德昭扶上那把全天下唯一的椅子,又让与自己有仇的赵光义万劫不复,为此殚心竭虑,想尽一切办法,也用尽一切手段。
功夫不负有心人,掘地三尺之下,还真让宋琪拿到了赵光义的一个重要罪证,那便是赵光义亲自出面,暗中向宋廷控鹤军的都指挥使田重进贿赂了一笔巨款(史实)。
控鹤军从成立开始就一直是中央禁军,不仅驻扎在京城,而且还负责皇宫的宿卫任务,重要性可想而知,历史上朱温的儿子朱友珪,就是靠着自己掌握的一部分控鹤军将士支持——注意只是一部分,成功发动政变干掉了自己的亲爹,赵光义暗中收买控鹤军的主帅有何目的,自然值得让人三思。
探听到了这一消息后,宋琪当然是如获至宝,先是找到了当时在场的田重进亲兵,威逼利诱成功说服他出面做证,然后又在获得了赵德昭的点头同意之后,突然向刘温叟递上了弹劾赵光义贿赂田重进的奏章,意图杀赵光义一个措手不及,
很可惜,宋琪还是太小看了赵德昭的车神二叔,即便处于中立立场的御史中丞刘温叟丝毫没有偏袒赵光义,马上就下令拿人和亲自率队彻查此案,然而此前答应了做证的田重进亲兵却突然翻供,矢口否认自己曾经见过赵光义收买田重进,还反咬一口,说是宋琪试图收买他污蔑陷害赵光义和田重进。
如此一来,赵德昭的派系彻底得罪了田重进这个御前侍卫总管不说,重要大将宋琪还因此被停职待参,而更让赵德昭等人无语的事,尽管事后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探察真相,却始终没有发现究竟是那一个环节出了问题,甚至就连是否就连谁的身边出了内奸,还是赵光义故意给宋琪下的套,赵德昭等人都没能找到真相。
也正因为如此,赵德昭才在暗暗忌惮的同时盯上了车神二叔的钱袋子,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车神二叔想做这些事肯定都要耗费大量钱财,倘若能够拿下他的钱袋子,赵光义就是再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注定只会束手束脚,难以施展——毕竟,没有足够诱人的好处,谁会愿意为你卖命?
第二天时,给侯莫陈利用的命令通过洞元观那个香烛摊位顺利发出后,赵德昭又把曾经在杀猪巷当过铺兵的亲随马来福,单独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微笑着拿出一道公文说道:“来福,可还记得我曾经答应你,只要你好生给我当差,本王就一定保你有一個好前程?”
说着,赵德昭将公文递给了马来福,笑容更加亲切的说道:“来,这是本王先给你兑现的一部分承诺,上次北伐晋阳,你带人帮助本王制药,不仅确保了病牛的脓浆供应,还严格保守了秘密,没有走露半点风声,本王亲自为你向父皇请赏,父皇开恩,给你封了一个正八品的修武郎,隶属于武德司管辖,你明天就拿着这张公文秘密去武德司报到,领取你的官服和印信。”
听到这话,曾经只是一个辅警的马来福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向赵德昭下拜道谢,赌咒发誓的一定忠心当差,继续给赵德昭助纣为虐,赵德昭微笑点头,又吩咐道:“之所以让你挂名在武德司,是因为我们还必须要保守病牛的秘密,不想公布你的功劳以免伱被有心人盯上,所以你以后还得管好嘴巴,千万不能任何人知道我们究竟是如何防治天花的。”
“大王放心,小人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马来福赶紧拍着胸口保证,又说道:“就连小人已经被封为修武郎的消息,小的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媳妇!”
“不,你被秘密封为修武郎的消息,可以泄露。”赵德昭语出惊人,又说道:“而且还必须得泄露!”
“大王,你不是说笑吧?”马来福有些傻眼了。
“当然不是说笑。”赵德昭的笑容又开始变得奸诈起来,奸笑说道:“你不仅可以悄悄告诉其他人你已经当上了官的情况,经后你还得经常出入烟花柳巷,再时不时去赌场耍上一点小钱,遇见喜欢的粉头,甚至还可以包下来做外室都没关系。”
毕竟跟了赵德昭已经快有一年时间,听到赵德昭这番似乎不着边际的话,马来福立即就明白了事出有因,除了赶紧点头以外,又低声问道:“大王,那接下来小人该怎么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有人会和交朋友,帮你付帐,还有在你手气不好的时候主动借钱给你。”赵德昭笑得更加奸诈了,说道:“记住,来者不拒,只要有人愿意与你处好关系,你就把他当你的知交好友对待,一起喝酒赌钱,也一起眠花宿柳,然后再悄悄告诉我就是了。”
赵德昭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将近一年来几乎天天跟着赵德昭坑蒙拐骗的马来福当然是心领神会,慌忙连连点头,沉声说道:“大王放心,小人明白你的意思,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赵德昭满意的夸奖了马来福几句,然后又掏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马来福,难得大方的吩咐道:“吃喝嫖赌都要花钱,这些金子你先拿去用着,不够再告诉我。”
赵德昭从影视剧里学来的手段也果然奏效,马来福突然以暴发户的姿态,经常出入了烟花柳巷和酒楼赌场之后,一直在暗中盯着赵德昭府邸的人果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也知道了马来福已经暗中受封修武郎的秘密,接着很自然的,一些有心之人,也立即就盯上了马来福这个有缝的鸡蛋…………
…………
水面下暗流汹涌,水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在赵德昭的反复奔走营救之下,宋琪终于摆脱了故意污蔑赵光义和田重进的罪名,以罚俸半年的代价,换得了继续留在监察御史的位置上戴罪立功,确保了赵德昭派系在御史台继续保持优势位置。
与此同时,在梁周翰之兄梁周禹等人的努力经营下,赵德昭亲手创建的德记钱庄也逐渐取得了成效,不仅赚到了相当不少的利润,还让开封汴梁的百姓逐步接受了纸币这种新鲜事物,期间不少体会到了纸币方便快捷优势的外地商贾,还纷纷请求德记钱庄去他们的城市开设分号。
朝局方面,赵匡胤依然还是重用赵光义和赵普这两个得力助手,不过在赵匡胤的亲自安排下,赵德昭却明显的增加了参与讨论朝廷大事的次数,还不止一次的被赵匡胤要求在军事、外交和内政方面发表见解。
对此,赵光义的死对头赵普当然是心中暗喜,然后为了更进一步加强与赵德昭的关系,一次在文德殿上讨论了朝廷大事后,当着赵德昭的面,赵普还向赵匡胤如此说道:“官家,大王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是否应该考虑一下他的婚事了?倘若官家愿意,那臣下斗胆,想做媒把太子太傅王溥王相公的女儿,许配给大王做为正妻。”
赵匡胤哈哈一笑,看向赵德昭问道:“德昭,你什么意思?”
“不愿意!第一是我没见过,不知道美丑!第二是王溥是前朝旧臣,没有多少势力,和他联姻对我没多少好处!第三是王溥党附赵普,我如果娶了他女儿,等同于就是把一只脚伸进了赵普的党派里!”
这是赵德昭在心里的咆哮回答,然而表面上,赵德昭却故做扭捏的说道:“父皇恕罪,儿臣从没见过王太傅的千金,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定下终身大事。还请父皇准允,让儿臣自己选一选。”
还好,赵匡胤并没有勉强儿子,又笑了笑就说道:“那你可要快点,朕可是希望能够早些抱到孙子。”
让赵德昭意外,自己才刚答应,旁边的车神二叔就突然开口,笑着说道:“德昭,是不是想找一个漂亮的?要不要叔父给你介绍一个?你婶子她有一个叫做符彤的娘家侄女,年龄与你相仿,模样绝对让你满意,要不叔父对你婶婶说说,撮合一下你们?”
没有上帝视角,听到这话,赵德昭当然是大感意外,另一边的赵普却是不动声色,微笑说道:“二王爷,你是在说笑吧?如果臣下没有记错的话,符太师的那个孙女,好象是庶出的吧?那有资格做大王的正妻?”
“想不到赵相公连这种小事都知道。”赵光义笑笑,看似无心的随口说道:“不过赵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符太师的那位孙女虽然确实是庶出的不假,但是前段时间,经过岳丈的点头同意,本王的妻兄符昭愿,已经将她过继为女,所以按照礼法,她已经算是符家的嫡女,也有资格与本王这个侄子结为夫妻了。”
“还有此事?”
一切都是赵光义在暗中操作,赵普听了以后自然是大感诧异,赵光义笑着点头确认,又转向赵德昭说道:“不过德昭,叔父也没勉强你的意思,你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叔父我没有说过这话。”
说出了这番欲擒故纵的话之后,让赵光义大感意外的情况出现了,赵德昭只是迟疑了一下——目光瞟了某个方向一眼后,然后就态度扭捏的说道:“叔父,能不能请叔母安排一下,让小侄先和符太师的那位孙女见上一面?”
赵普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变了,赵光义却是心中狂喜,强行忍住心中激动,语气看似随意的说道:“行,叔父今天回家就把你这话告诉你婶婶,不过叔父有言在先,我可没把握,如果你婶婶不愿意,或者是我的岳丈一家没有兴趣,你可不要怪我。”
“没事。”赵德昭赶紧摇头,神情期待的说道:“不管能不能成,小侄都感激不尽。”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赵光义在开心大笑的同时,才用眼角瞟了一眼缺德侄子之前偷看的方向,见到那里仅有目前的大内总管王继恩时,赵光义的心里难免有些诧异,暗道:“刚才这个小混帐难道是在偷看王继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继恩和这事怎么可能扯得上关系?”
事情当然还没完,一起出宫的时候,看看左右没有旁人,赵德昭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赵普的身边低声提出了一个请求,赵普一听恍然大悟,也立即就微笑说道:“大王放心,区区小事,包在臣下身上。”
赵德昭赶紧道谢,赵普却是兴致勃勃,又低声问了一句,说道:“大王,既然你早知蹊跷?为什么还要故意为之?”
“当然是事出有因。”赵德昭的笑容非常温和,说道:“不过请赵相公放心,小王如此做,对你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
赵光义的话当然只是谦虚,做为嫡亲的叔母,赵光义之妻符氏怎么可能不关心侄子的婚事?所以才过了两天时间,符氏就派人来到了景明坊找到赵德昭,邀请赵德昭这个侄儿子到自己家里做客,还说有一个惊喜要给赵德昭。
马上就猜到了原由,赵德昭当然是十分难得的带着礼物来到自己的车神二叔家中,还刚一见到符氏,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叔母,你说要给小侄是什么惊喜,敢问是什么惊喜?”
体弱多病的符氏说话声音不大,笑容却十分亲切,埋怨道:“大王,有你这样当侄子的吗?难得来你二叔家里做一次客,不问问你二叔去了那里,怎么先问我要给你什么惊喜?”
“叔母恕罪,是侄子失礼了。”赵德昭赶紧请罪,假惺惺的问道:“敢问叔母,怎么没有看到二叔?”
“他在开封府署理公事,还没回来。”符氏抿嘴一笑,又说道:“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想不想……?”
符氏的调侃并没有说完,因为她的娘家侄女符彤,已经面带羞涩的走出了后堂,赵德昭的一双贼眼,也马上就转移到了符彤身上,呆痴痴的一动不动。
见此情景,已经是过来人的符氏心里也马上明白,这事情肯定有戏了。
当然,符氏如果能够看到缺德侄子的内心,恐怕就不会自信和开心了,因为此时此刻,表面上羞涩动情的赵德昭心里,盘算的是这个问题——“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