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你这个小混帐给朕滚过来!”
听到赵匡胤的这声怒吼,福宁殿上的文武百官自然都是稀里糊涂,不知道赵德昭那里得罪了赵匡胤,赵德昭本人更是晕头转向,不明白自己在那里招惹到了便宜老爸,惟有赵光义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猜到了赵匡胤的真正心思。
糊涂归糊涂,既然赵匡胤已经开了口,目前正在拼命讨好便宜老爸的赵德昭还是乖乖上前,来到赵匡胤的面前行礼,赵匡胤则是一个爆栗敲在了儿子头上,怒喝道:“孽子,这些诗词既然是你之前就已经写好的,那为什么不早些呈报给朕,让朕过目?”
殿上百官都松了口气,赵德昭也有些哭笑不得,忙说道:“父皇恕罪,儿臣担心这些诗词粗鄙,不敢浪费你的时间指点儿臣的谬误,所以就没有向你呈报。”
“大王,你太谦虚了,你这些诗词如果也算粗鄙,那天下还能谁的诗词称得上精妙?”
南唐国使徐铉抢过话头,向赵匡胤行礼说道:“官家,外臣必须向你请罪,外臣之前狂妄,持才逞能,对贵国文人多有不敬,直到今天,见到了大王的才学之后,外臣才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书中说明,因为赵匡胤首创重文抑武的国策,有着真才实学的徐铉以南唐使者身份,历史上确实在开封城里风光一时,才华学问让宋廷的满朝文武都甘拜下风,逼得赵匡胤只能是亲自出手,以大巧不工之计,故意安排了根本不识字的人接待徐铉,让徐铉空有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这才找回了一些颜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看到名满天下的著名文人徐铉终于在自己的面前心服口服,赵匡胤的心里当然是暗自得意,说道:“徐骑省免礼,朕的儿子不过是有一点歪才,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并非每一个人都象赵匡胤这么虚伪,旁边的宋皇后就马上接过了话头,向赵德昭吩咐道:“德昭,以后你有空的时候,要多进宫来教一教你的弟弟,让他在诗词方面向你多学一点。”
知道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继母正得宠,赵德昭当然不敢含糊,赶紧行礼说道:“圣人放心,儿臣今后只要有空,就一定多进宫来与二弟一起读书。”
宠爱赵德芳的宋皇后满意点头,那边石守信却又开了口,笑着说道:“官家,圣人,你们可别太偏心了,有空的时候,能不能让大王也教一教我们的子侄,让我们的子侄也向大王学点?”
“是啊是啊,官家,你可别太偏心了。”
其他的义社兄弟纷纷凑趣,附和石守信的这个提议,对待功臣勉强还算厚道的赵匡胤一笑,说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德昭,以后伱有空的时候,也要常到你的叔叔伯伯家里走动,和他们的儿孙后辈一起钻研学问。”
赵匡胤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光义与许多在场官员的脸色就都变了,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义社十兄弟目前虽然是已经大部分都交出了兵权,明面上和军队脱离了关系,然后在军队之中,却仍然还有着许多他们的门生故旧,昔日部下,赵匡胤公然准允赵德昭与义社兄弟多加往来,其中是否另有深意,当然值得让人怀疑。
赵德昭当然也很清楚赵匡胤的这個决定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赶紧道谢的同时,赵德昭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暗道:“终于看到一线曙光了。”
经过了这番小插曲后,宴会正式开始,酒过三巡之后,这次宴会的重头戏也随之展开,赵匡胤的亲口吩咐下,六名俗称内等子的专业相扑选手,还有王汉忠与呼延赞两名外来的参赛选手,一起来到了福宁殿前,准备参与今天的相扑比赛。
服色不同,又已经见过弟弟的爱将王汉忠,赵匡胤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赵德昭举荐的呼延赞,可是看到呼延赞脸上竟然带有刺字后,赵匡胤却又心中纳闷,暗道:“记得德昭说过,他举荐的人出身将门,脸上怎么还会带有刺字?那一个将门之后的军官,会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
心中奇怪归奇怪,大庭广众之下,赵匡胤并没有浪费时间把儿子叫到面前仔细询问,只是微笑着向王继恩问道:“继恩,都准备好了没有?”
“回禀官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王继恩恭敬回答道:“适才在偏殿,他们已经抽签决定了出场顺序,很巧的是,二王爷举荐的王汉忠王将军,就是第一个出场。”
赵匡胤满意点头,然后亲自开口说道:“诸公,想必你们有一些人已经知道,这一次的相扑大会与平时不同,除了皇宫的内等子,还有朕的弟弟赵光义和朕的儿子赵德昭,各自推荐了一名禁军将领参加比试。既然这一次与众不同,那我们就干脆彻底一点,这次大会,你们可以随意下注,赌博输赢。”
丘八出身,听到了赵匡胤的这个决定后,义社众兄弟自然是兴致勃勃,大声欢呼,其他的文武也纷纷来了兴趣,争相拍手叫好,然后在赵匡胤的示意下,王继恩这才大声唱道:“相扑开始,第一场,开封府巡使王汉忠,对内等子秦发!愿意赌博输赢的,请即刻下注!”
“我赌王汉忠,一百贯!”
“两百贯,王汉忠!”
“五百贯,我赌王汉忠!”
让赵匡胤和赵德昭等人意外,王继恩的话音未落,就已经有许多文武官员站起身来,争先恐后的往王汉忠身上下注,赵光义更是得意开口,说道:“我也赌王汉忠,一万贯!”
很可惜,虽说参与赌博的官员权贵极多,却根本没有任何一人愿意把筹码押到了王汉忠的对手内等子秦发身上。见此情景,秦发自身当然是尴尬无比,赵匡胤也苦笑说道:“王巡使就如此的众望所归?全都往他身上下注,那还如何赌?”
没有人开口,赵匡胤无奈,也只好吩咐道:“那就开始吧。”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往王汉忠身上投注不是没有原因,比赛开始后,虽说不被所有人看好的秦发很想争一口气,上前一步就抢向王汉忠,然而王汉忠仅仅只是身形一晃,就躲过了他的攻击,然后一把将他扭住,腰腿用力一把甩出,把秦发摔在了地面软褥之上,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好!”
欢呼声席卷而起,赵光义微笑得意,同样也不看好秦发的赵匡胤则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亲自开口说道:“王汉忠,胜!”
还是在第二场开始后,福宁殿上才有了真正的赌局,结果参赛的两个内等子也表现得相当不错,用一场颇为精彩比赛换得了满殿掌声,这才气氛给逐步提高了起来。
第三场依然还是两个内等子的内战,而终于到了呼延赞走上赛场时,王继恩却重点介绍起了他的对手,大声说道:“众位,这一场参加相扑的内等子可不简单,诸公也应该都还记得他的名字,没错,他就是今年在元宵节、官家的生日和端午节上,接连三次夺得头魁的汪坚汪侍卫!”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彻福宁殿,已经拿下三连冠的汪坚则得意洋洋,高举双手感谢众人对自己的欢呼,结果还是等汪坚出够了风头,看王智发不顺眼的王继恩才介绍呼延赞道:“这位就是汪侍卫这次相扑的对手,他复姓呼延,单名一个赞字,是本朝大王举荐参加这次相扑大会的骁雄军副指挥使。”
应者寥寥,赵匡胤更是直接开口,疑惑问道:“德昭,朕记得你举荐的,是铁骑军一个姓虞的指挥使啊,怎么换成了骁雄军的副指挥使了?还名字也不对?”
“回禀父皇,事情是这样。”赵德昭赶紧起身解释,如实说道:“儿臣之前举荐的,确实是铁骑军的指挥使虞锦盛虞将军,可是他运气不好,昨天才坏了肚子,一个晚上跑了十几次五谷轮回之所,拉得连站都战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不消多说,赵德昭才刚介绍到这里,福宁殿上就已经是一片大笑声音,赵德昭则赔笑着补充道:“所以儿臣只好是赶鸭子上架,请碰巧路过的呼延赞呼延将军代替虞锦盛出战。”
“碰巧路过?”这下子就连赵匡胤都有些傻眼,吃惊说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在路上随便拉了一个人代替虞锦盛进宫比试相扑?事前你认不认识他?”
“回禀父皇,不认识,儿臣是刚刚进宫的时候,才首次见到了这位呼延将军。”赵德昭如实回答,赵光义和许多朝臣听了忍俊不禁,赵匡胤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怒色,差点就想开口呵斥拿自己的国宴儿戏。
不过也还好,关键时刻,赵匡胤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抢得皇位后为了选拔人才,曾经让枢密院给自己推荐过一批基层将领加以培养锻炼,其中就有一个人好象是叫做呼延赞,赵匡胤也这才压下怒气,说道:“也罢,念在你近来表现不错的份上,朕就不计较了,只是希望你临时挑选出来的呼延赞别输得太难看。”
“父皇放心,儿臣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呼延将军一定能一举夺魁,拿下这次相扑大会的头名!”
赵德昭的回答再次让赵匡胤意外,然后赵德昭又转向了殿上众人,大声说道:“各位,这场比试,本王愿意在呼延将军押上我的全部身家三千贯钱,赌呼延将军能够打败已经连续三次夺魁的汪侍卫!”
全场哗然,已经走上了赛场的呼延赞则站得更加笔直,表情刚硬如铁,赵德昭则又说道:“还有没有谁敢在呼延将军身上下注?赌他能打败汪侍卫?”
毕竟是亲舅舅,虽然根本没有任何信心,手头实际上也谈不上任何富裕,贺怀浦还是选择了坚定支持亲外甥,开口说道:“我赌呼延将军胜,一千贯钱!”
这次就连赵德昭都有些意外,身为外国使臣的徐铉竟然也开了口,大声说道:“老夫手里大概还有五百二十贯钱,全部赌呼延将军胜!大王如果法眼有差,呼延将军不能胜出,那外臣就一路要饭走回金陵!”
赞许的看了一眼已经对自己心悦诚服的徐铉,赵德昭又转向众人问道:“诸公,如何?有没有愿意和我们赌的?”
“二王爷,你是官家的亲弟弟,群臣之首,应该带一个头啊。”赵普也突然开口,不怀好意的微笑说道:“都不敢在汪侍卫身上下注,那这场比试就彻底没看头了。”
虽然明知道赵普是在故意拱火,然而迟疑了一下后,赵光义还是微笑说道:“赵相公所言极是,这样吧,为了这场比试更有看头,本王也下注三千贯,赌汪侍卫赢。”
还是在下了注后,赵光义才在心里冷哼道:“想拿虚张声势的空城计吓唬本王?做梦!本王就不信了,你在路上随便拉的一个小丘八,能赢得过天天在皇城里练习相扑的内等子!”
赵光义既然开了这个口,他的党羽手下当然是纷纷响应,不少朝臣为了凑趣也下了注,然而十分可惜的是,除了赵德昭、贺怀浦和徐铉三人之外,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呼延赞身上寄托希望,全都是把筹码下在了内等子汪坚身上——别问梁周翰和宋琪这些人为什么不站队,他们目前都还没有这个资格进宫参加七夕宴会。
见此情景,赵匡胤也终于来了一些兴趣,先等太监把众臣下注的金额记下,赵匡胤这才亲自宣布道:“开始。”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听到这句话,赵光义和无数的殿上文武都是屏息静气,双目圆睁的紧紧盯着相扑赛场,贺怀浦暗暗握紧了拳头和咬紧牙关,心脏紧张得几乎蹦出胸膛,赵德昭则是神情平静,不动任何声色。
值得一提的是,南唐使者徐铉竟然也是无比镇定,端起满满一杯美酒仔细品尝,没有洒落半滴。
“杀!”
与此同时,已经连续三次夺冠的内等子汪坚也大吼了一声,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一把就抱住了呼延赞的腰部,殿上也顿时一阵叫好,知道汪坚已经抢得先机。
让汪坚意外,虽说腰部已经被自己抱住,呼延赞却始终的毫无动作,没有采取任何反击动作,汪坚心中暗喜,赶紧用力想把呼延赞甩出场去,不仅使出了吃奶的劲,嘴里还大喝道:“去死!”
让汪坚难以置信,也让福宁殿上的宋廷文武大惊失色,尽管汪坚明显已经使出了全力,呼延赞的双腿却就象了生了根一样的纹丝不动,不管汪坚如何使力,都推不动呼延赞的身躯分毫。
“死——!”
汪坚再次大吼的时候,双目之中已经尽是血丝,头上、脸上和手上一起青筋暴跳,可是呼延赞却依然铁铸一般屹立不动,让汪坚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动。
最后,还是在察觉到了汪坚余力已尽后,呼延赞这才张开嘴巴,冷笑问道:“这就完了?完了的话,我可要开始了。”
发现情况不妙,汪坚自然是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然而这依然还是螳臂当车,只见呼延赞张开猿臂,略一弯腰反抱住了汪坚的腰部,然后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汪坚轻松提起,强迫他双脚离地,然后向转风车一样的呼呼呼连转三个圈子,这才将汪坚甩出,口中大喝,“走!”
砰的一声,三连冠的相扑选手汪坚直接被从殿下甩到了殿上,重重砸在了一名官员的酒桌案上,噼里啪啦的砸碎许多碗碟不说,油水汤汁还撒满了这个倒霉官员的全身。
砰,又是一声,赵匡胤手里的酒杯摔落,而与此同时,赵光义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鸭蛋,心里则暗暗说道:“本王不是在做梦吧?随随便便在街上拉的一个黥面丘八,能有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