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东曦将翻涌的海浪染上一抹金黄。
只是今天的浪涛拍打在沿岸的沙滩与礁石上，却显得有些空旷无力。
一股安静到有些古怪的气氛在这座沿海的镇子中弥漫。
街道上，溟痕已经枯萎，再也不见恐鱼的身影，也不见居民的身影。
镇子外俨然一片军民和谐的姿态，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帐篷里，没一个人提出回到镇子。
日落即逝四个乐队姑娘皆是两眼呆滞，坐在地上围成一圈，平日里爱不释手的乐器被她们不约而同收起来。
她们是巨兽，因为热爱音乐而选择从海里来到陆地。
可现在，她们竟然生出了躲回海里的念头。
距离她们不远处，凯尔希眼神中的疲惫再也无法掩饰，连黑眼圈都在一夜之间冒出来。
但她并不是最惨的。
毕竟她和卡门早早就跟着镇民退到镇子外围，受到的冲击因为距离得到极大程度的衰减。
“齐琳，你没事吧？”凯尔希低声对面前姑娘询问道。
齐琳低着头，过了两秒才缓慢抬起头，嗓音有些干涩道：
“我没事，抱歉，凯尔希医生，我昨晚犯了那种错误。”
“不，是我大意了。”凯尔希揉了揉眉心，“我本想着将齐言留在镇子里压阵，以防意外，却忘记他才是那个意外。
至少……海嗣短时间内不会上岸了，甚至不会靠近海岸线，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以轻松许多。”
“唔唔唔唔唔唔！”
在两人脚边，被捆成一条毛毛虫，胶带一直从嘴巴缠到脖子的齐言疯狂挣扎起来。
凯尔希用眼神询问齐琳。
“他说，都是他的功劳。”齐琳翻译道。
凯尔希抿紧嘴唇。
不等她飚谜语泄愤，一脸忧色的变形者就快步走来。
“凯尔希，伊迪娅已经一整夜没吃东西了。”他担忧道，“我们怀疑这孩子是猝不及防下近距离遭受冲击，出现心理阴影了。”
凯尔希安抚道：“应该只是海嗣的生理防御机制被激活了，她感觉此刻进食不安全，所以才停止进食全力防御外界的威胁。”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齐言又开始发送电报。
不等凯尔希询问，齐琳主动翻译道：
“他说，伊迪娅已经加入光荣的进化，她一定是在学习我的美妙歌声。”
“最好别……”变形者一脸嫌弃。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齐言怒目圆睁。
“是脏话。”
齐琳拒绝翻译，并踢了自家老哥一脚。
刚镇压完意志不屈的自家老哥，她就听到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凯尔希和变形者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齐琳扭头看去，发现是那个叫伊迪娅的小姑娘竟然独自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伊迪娅没事，我们在呢。”
变形者立即柔声迎了上去。
结果伊迪娅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跑过，惊恐地蹲在造成她惊恐的源头身边，从口袋中掏出饼干警惕地快速进食。
变形者：“……”
齐琳对这个与齐言貌似有莫名联系的小姑娘感到疑惑，询问道：
“凯尔希医生，请问她是什么人？”
凯尔希表情一滞。
齐琳更加疑惑，又扭头看向变形者。
“啊哈哈，这孩子好像恢复食欲了，我们去给她多找点吃的。”
变形者脚底抹油，果断开溜。
两人如此反常的表现，让齐琳眉头渐渐蹙紧，低头看向脚下。
齐言眼神飘忽，开始惟妙惟肖模仿蛆虫，试图以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尚未跑远的变形者碰巧看见卡门急匆匆走来。
“变形者阁下，我正要去找你们。”卡门紧张道，“伊迪娅不是你们在照顾吗？她不见了！她可是齐言的女儿，如今她状态不佳可万万不能出事……唔唔！”
卡门刚说到一半，就被变形者一把捂住嘴巴。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卡门的声音顺着微风轻轻落入齐琳耳中。
齐琳顿时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一般，所有动作都僵在这一瞬。
那双灵动的金色眼眸渐渐失去高光。
……
……
在远离陆地，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水面的海洋中，一只落水的黎博利吃力地扑腾着。
“阿玛雅主教，你不是说自己与海嗣是同胞，是兄弟姐妹？”伪装成乌尔比安的变形者在她周围一圈一圈游着，“看来你们的家庭关系不太和睦呢，怎么能带着你赶一半路突然都逃走了？
瞧瞧，这四周放眼望去一点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哦。”
阿玛雅浑身湿透，原本精致的发型都被海水毁去，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你也不过是伪装的深海猎人，我不认为你能从这么远的距离游回陆地。”阿玛雅极力保持自己语气的冷静，“至于同胞的反应，他们只是遇到了必须躲避的危机，一定发生了什么计划之外的变故。”
变形者笑了笑，扫了一眼陆地方向，没有解释。
他的身躯在水面游动，开始不断变化，在阿玛雅渐渐阴沉的表情中化作包括海嗣在内的多种海洋生物。
“萨卡兹王庭，变形者集群！”
阿玛雅咬牙说出眼前这个混蛋的真实身份。
“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变形者乐呵呵道，“相比起我们的身份，你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想办法自保哦，我们能感受到你正在失温。”
“在齐言的安排中，我还不能死在这里。”阿玛雅试图搬出齐言拯救自己。
变形者反问道：“那你还记得齐言要求你为大群贡献什么吗？”
阿玛雅眉头紧锁，仔细思考齐言当初的话。
首先，她将齐言惦记自己这副身体外表的可能排除。
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后，她自信道：
“我与其他主教不同，我深入了解过海嗣这一群体的诞生意义，我也知晓海嗣的神已经离群。
齐言希望我融入大群，将意义重新赋予海嗣，让海嗣团结起来形成一股合力，至于他想要利用海嗣做什么，我尚且不知。”
变形者听到一半就已经失去兴致。
当伊迪娅这只小海嗣娘出现后，阿玛雅对齐言的作用就已经完全丧失。
若不是他还需要靠阿玛雅找到那艘失落的‘愚人号’，早在半路上他就将阿玛雅脱光光然后一口吞掉。
在阿玛雅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变形者游了两圈，自顾自以水母的形态向远处离去。
“你怎么敢丢下我？”阿玛雅怒声道，“你就不怕齐言知道后找你的麻烦吗？”
“别喊了，那艘船正在靠近。”
变形者的声音越来越远：“当然，即便那艘船过来了，你能否得救也与我们无关。”
阿玛雅死死咬紧牙根。
她不怕死，但现在这片海域的海嗣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跑个干净，她死在这里没有海嗣会过来吞食她，接应她融入大群。
“同胞，你们究竟去了哪了？”
阿玛雅的黎博利血统完全占据上风，令她彻底迷失在状况之外。
但想要融入大群的执念还是支撑着她摆动四肢，向着变形者离去的方向拼命游动。
在她前方，变形者所化的水母以看似缓慢实则无比迅速的效率前进，很快便看到一艘小船出现在视野尽头。
随着变形者不断靠近，小船渐渐变大，直至填满他的全部视野。
“伊比利亚的黄金时代。”
在心底暗自感慨一句，变形者化作粘液顺着船身向上攀爬，来到愚人号的甲板上。
他的视线扫过，发现甲板并不如他预想那般破败，反而好似常年有人打扫般干净。
但此刻他没心思深究这些卫生问题，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两只小生物吸引。
伊塔尔蹲坐在地上，平静地注视着甲板上另一只同胞，对突然闯入的变形者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