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城墙上，魏彦吾卸去自己那身木乃伊装扮，手持新买的烟斗吞云吐雾。
    左宣辽站在他的身侧，神色凝重俯瞰城墙外汇聚的流民队伍。
    “魏公，你怎么看？”左宣辽问道。
    “鱼龙混杂，定有猫腻。”魏彦吾神色平淡近乎冷漠，“如今龙门在玉门西侧停驻，北方即是边疆鲜有人迹，南方突然爆发一股流民，很难不怀疑这是有人在故意将水搅浑。”
    左宣辽点点头，分享自己收到的情报：
    “这些流民来自诸多不同的村落，根据调查，他们的村落都出现了地震泥石流甚至瘟疫等灾祸。”
    “我知晓。”
    魏彦吾此刻有了太傅的担保，也不藏着掖着：“影卫们早在发现事情端倪时就去调查过，那些村落中的灾祸看不出人为迹象，并非山海众那些乌合之众的手笔。”
    左宣辽：“……”
    沉默一瞬，他没有纠结魏彦吾的越俎代俎行径，将注意力仍留在眼前难题上面：
    “会是望所为吗？”
    魏彦吾摇摇头：“大概率不是，望不会对大炎百姓有什么怜悯之心，但他也有自己的傲气，不会下作到直接对百姓出手。
    更何况他貌似已经被齐言从棋盘上丢了出去，所以在我看来，这是黑蛇的手笔。”
    “黑蛇的化身混在这些流民队伍中？”左宣辽眸光一凝。
    但作为黑蛇的老朋友，魏彦吾却没急着表态。
    他视线扫过城墙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又扭头看向玉门其他几个方位。
    “假如你想攻破一座城池，但手中只有一支杂牌军队，盟友也并不可靠，你会将破城的希望寄托在一次攻心之计吗？”
    魏彦吾视线来回游走：“如果我没猜错，这支流民队伍只是障眼法，队伍中最多也就潜藏一些山海众的杂兵。”
    不等左宣辽开口，他又挪动步伐，来到城墙内侧。
    在天灾的影响下，整座玉门城都被笼罩在风沙之下，仿佛蒙上一层天然的纱帐。
    魏彦吾缓缓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黑蛇，可能已经混入城内，但我们却不知他如今身份样貌，甚至连他这次化身是男是女都无从得知。”
    “就连你的影卫也无法查出来吗？”左宣辽忧心忡忡。
    魏彦吾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好笑：
    “你把我的影卫当齐言用啊？”
    他打趣的话音刚一落下，城内就爆发一阵骚乱，即便二人站在高耸的城墙上，仍旧可以清晰听到下面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
    两人心底同时一惊。
    一名将士急匆匆顺着城墙楼梯爬上来，径直跑向二人：
    “将军，魏公，齐言和年小姐出现在城下，帮忙找出一批混入城内的山海众。”
    魏彦吾眉头紧蹙：“齐言现身为何你不第一时间上报？若不是爆发骚乱，是不是要等他跑到我脸上时我才能知晓？”
    那名将士瞬间被冷汗打湿后背，低头解释道：
    “是我等疏忽，没能认出齐言，只当他是捣乱的普通人，想着自行解决。”
    魏彦吾气得眉头直皱。
    左宣辽在一旁帮自己的手下解释道：“这也怨不得他们，夕小姐当初只给了年的画像，但齐言的画像，她说自己画不出来。
    而白发的鲁珀也不算少见，仅凭这点特征确实会出现难以辨认的情况。”
    魏彦吾摆摆手，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心神：
    “齐言可曾说过什么？”
    那名将士见魏彦吾没有追究自己失职，连忙一五一十回答道：
    “他主张打开城门放外面的流民进来，还说城外有自己的乌萨斯公爵姐姐，名叫卡谢娜，他还说自己是乌萨斯的间谍。”
    魏彦吾：“……”
    左宣辽皱眉道：“卡谢娜，乌萨斯公爵，难道是黑蛇的化身？齐言这些话是给我们的提醒？”
    稍稍思索片刻后，左宣辽立即对那名将士下令：
    “去将齐言阁下请上来，他的情报很重要。”
    那名将士紧张道：“齐言已经追着溃逃的山海众离开了，据他说，这片大地上只能有一个山海众。”
    这下就连左宣辽也忍不住对自己手下的失职感到一阵气急：
    “你们这批值守的队伍，自己去监军那领三十军棍！”
    “是！”
    将士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领罚离开。
    左宣辽气得暗自咬了咬牙，扭头看向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彦吾。
    不等左宣辽开口，魏彦吾突然恍然惊醒一般，扭头看向玉门西侧。
    “坏了！我还是低估白月光的威力了！”
    魏彦吾看着龙门方向，一脸我已猜到答案的表情：“齐言这是在提醒我，黑蛇没有来玉门，而是奔着我的龙门去的！”
    ……
    ……
    “龙门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了。”
    一名身穿黑色礼服，气质优雅的黎博利女子走在龙门街头。
    天灾带来的风沙让这座城市有些模糊，却仍旧难掩其繁华，卡谢娜行走在其中，自身的气质与这座城市完美融合，仿佛一名本就生于这座城市的都市丽人。
    正当卡谢娜悠哉漫步时，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摇下，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在车内看着她，手中还不断把玩着自己前不久刚在拍卖行买下的黑色玉石。
    “太傅已经抵达玉门，齐言也开始认真了，你还这般不紧不慢？”
    中年男子淡笑着调侃道，语气似乎与卡谢娜十分熟悉。
    “望？”
    卡谢娜有些意外：“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被望附身的中年男子面带调笑：“你有你的蛇鳞，我有我的棋子，我们出现在哪里都不算意外，不是吗？”
    卡谢娜收敛自己的讶色，也跟着露出笑意。
    但下一瞬间，望就一脸肃穆：“看你的架势，你准备效仿睚，也去一趟龙门的总督府？”
    “有何不可？”卡谢娜优雅地整理自己新长出来的耳羽，“这一次我的布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齐言的信息渠道再古怪也无从查起，至于魏彦吾，等他反应过来，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卡谢娜显得很自信：“看来你不太认可我的计划，但根据我安插进玉门的蛇鳞反馈，齐言正忙着跟那些山海众玩耍，即便向魏彦吾给出一些提醒，也只是描述我这具化身的特征。
    这不正说明齐言也没有发现我的踪迹吗？”
    望握住自己手中玉石，提醒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言根本不需要知道你的计划，他只需要等你自认为胜券在握主动露面时，跑过来给你一拳？”
    卡谢娜没有被望吓到，或者说这个结果也早在她的预测之内：
    “一具化身罢了，与齐言对弈，我以身入局，胜他半子，足矣。”
    望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他的这抹神情没有逃过卡谢娜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