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接触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那个男人有些走神的看着房间墙角挂着的一张劲弓上。
“魏公这是又看上我军帐里的兵器了?”
屋内,一名身穿炎国黑红配色官袍的老者沉声开口,特意在‘又’字上面加重了几分语气。
魏彦吾见自己的动作被人误解,连连摇头:
“怎么会呢,左兄说笑了,我魏彦吾岂是那种人?”
玉门城将军,平祟侯左宣辽听到这话,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阴阳怪气道:
“我是老了,但还不至于记不住事情,十年前魏公与我打赌,赚走了我刚寻来的名剑,五年前,魏公又趁酒后带走了天师府送我的一张弓。”
魏彦吾想要表现出愧疚和尴尬装装样子,却怎么也控制不好表情,只得重新举起茶盏,用喝茶动作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左宣辽吸了口气,又无奈叹出:
“罢了,一些玩笑话而已,这么多年龙门持续为玉门供应物资,更何况现在这种交接正在进行中,我送你几件礼物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好像我在仗势欺人一样。”
魏彦吾嘴上这般说着,却已经起身走向那张劲弓。
左宣辽:“……”
魏彦吾摘下弓,拿在手中随意试了试弓弦,好心提醒道:
“我要带着龙门离开了,你自己做好准备。”
“这么急?”左宣辽有些意外。
“不急不行啊。”
魏彦吾脸上白嫖的喜悦褪去,苦涩道:“再不走,我也要体验你现在的感受了。”
左宣辽:?
我现在的心情……被人敲诈抢劫,搜刮自己喜爱的武器?
亦或者,玉门归京会遇到的各种麻烦?
反应了片刻,左宣辽不得其解,试探道:
“太傅回京那件事?”
魏彦吾摇头。
左宣辽继续道:“重岳宗师离任那件事?”
魏彦吾继续摇头。
眼见左宣辽来来回回不得要领,魏彦吾只得公布真相:
“齐言来了,玉门就要乱了。”
“……我听太傅的意思,他已经与齐言达成了某种共识。”左宣辽皱眉道,“按理说太傅已经对齐言许以信任,玉门不至于遭到太大的劫难吧。”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齐言是什么灾星一般。”
魏彦吾竟选择帮齐言发声。
这让左宣辽更加迷糊,捉摸不透魏彦吾究竟是什么立场。
他努力回忆齐言相关的情报,狐疑道:“他还不够灾星吗?”
“左兄,听我一句劝。”魏彦吾认真道,“千万不要抱有这种心态接触齐言,相比起他是灾星,我更推荐你将其看做一种特殊的信使。
就像天灾信使一般,不是天灾信使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天灾,而是哪里有天灾,天灾信使就出现在哪里。”
“这么说,玉门真的要遭遇一场劫难?”
“恐怕是一场大劫。”
“为何?”
“因为齐言是带着人来的。”魏彦吾肯定道,“上次他收集许久人手后才下场的事件,是维多利亚。”
左宣辽一时无言。
魏彦吾再次提醒道:“太傅回京之事有些古怪,你做好心理准备,我第一次从他寄出的信件中感受到了急切。”
“那还真是要出大事。”
左宣辽低头回忆太傅单独寄给他的信件,信中内容很短,只有寥寥‘玉门归京’四个字。
但左宣辽明白一个道理。
字越少,事越大!
左宣辽抬眼看向魏彦吾:“我想魏公特意提醒我,肯定是有些想法在的,不妨明说。”
魏彦吾动作熟练地将弓挂在背后,言简意赅道:
“把宗师丢出去吸引齐言注意,你带着玉门降低存在感。”
左宣辽:“……”
沉默间,一阵脚步声从门外靠近。
在两人注视下,一名身穿白色衬衣,外面披着玄色大衣的男子走入屋内。
男子气质沉稳,头生龙角,壮硕的手臂上是岁家独有的彩绘,彩绘主体为黑,上面勾勒着暗金色的纹路。
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入屋内后,男子淡笑着对屋内两人点头致意。
“宗师,你来了。”
魏彦吾神色如常向对方打招呼,就好像刚刚从未说过对方坏话一般。
重岳走到两人面前的桌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与魏彦吾打招呼道:
“许久不见了。”
“是啊,可惜相见是短暂的,我已经准备离开了。”魏彦吾没有回座。
“这么急?”重岳有些意外。
“他被那位齐言吓破胆子了,所以急着避难。”左宣辽毫不犹豫揭发魏彦吾的心思。
魏彦吾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致挑了挑眉,已经开始猜测以左宣辽这种性格,会在齐言手中吃多少亏才能老实。
重岳见两人斗嘴,选择转移话题,将事情引到自己身上:
“如今玉门即将归京,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准备卸去自己在玉门的一切职务,此事你们已然知晓,且太傅已经同意。”
魏彦吾第一时间打听道:“宗师辛苦,你准备这些日子就离开玉门吗?”
相比起左宣辽,他表现得更加关心重岳。
关心这位明确可以吸引齐言动向的选手行动轨迹,随时做好让龙门避开的准备。
左宣辽却更关心另一件事:“宗师,你的那把剑,可有妥善处置的方案?”
见左宣辽说得是正事,重岳解释道:
“玉门尚武,我也是一名习武之人,所以我的想法是在玉门擂台上决出保管剑的人,谁拿到榜首,剑就给谁。”
“这是不是有些随意了?”左宣辽担忧道。
他心中清楚,重岳的那把剑,可不是自己平日里收集来的各种名剑。
重岳的那把剑中,封印着重岳曾经的名字,以及重岳身为岁兽代理人的身体。
而此刻坐在他和魏彦吾面前的重岳,只不过是凭借权柄塑造的人类躯体罢了。
重岳明显对左宣辽的担忧早有预料,淡笑道:
“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武功只是第一道考验,值不值得将剑托付出去,我还有别的考量。
我知晓左将军对剑的处置也有一些看法,可对我而言,这把剑总归是要托付给一个合适的人,而非合适的局势,还望见谅。”
“这是自然。”左宣辽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强求。
“两位商议正事,魏某就先不打扰了。”
魏彦吾拎起桌面的茶壶,替左宣辽和重岳倒上茶水,随后小手不是很干净的直接拎着茶壶就走。
左宣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要求魏彦吾留下,任由对方拿着他心爱的紫砂茶壶离去。
在魏彦吾走后,重岳忍不住好奇道:
“魏公即便想要避开齐言,也不至于这般着急吧?”
左宣辽哼声道:“他可能是怕我把他的馊主意捅出去,挨上你的一拳。”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重岳心平气和笑道,“魏公出了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