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卡兹不是问题的源头。
    这个观点经博士口中一说出来，就让费斯特陷入迷茫，以及……一丝怨气。
    费斯特突然没了说话的欲望，点点头，也没有反驳，带着博士在工厂中熟练的穿行。
    博士看出费斯特的心态，笑了笑主动搭话道：
    “你在来之前与我说过，这家工厂是你奶奶负责？”
    “嗯。”
    费斯特点头：“但最好不要直接走正门进去，绝对会被她赶出来的，先绕过其他人直接见到我奶奶再说。”
    “看来你们之间有一些分歧。”
    “是的，我奶奶她……需要考虑很多，工厂的运作，工人的生活。”
    费斯特矮身从一跟管道下钻过去，后背不小心擦到管道，露出一丝恍惚：“我已经长高了，明明离开时我一低头就钻过去了。
    那年我试图反抗萨卡兹，将工厂的一批货物藏起来，最终被我奶奶教训了一顿，我不甘就这样为占领我家园的萨卡兹工作，我选择离开工厂加入自救军。”
    博士跟在他身后矮身钻过管道，轻笑一声：
    “那你这算是衣锦还乡了吗？自救军的小队长，费斯特先生。”
    “博士，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调侃我了。”费斯特苦笑，“我奶奶可不会管这些，她见到我肯定会狠狠教训我一顿的。”
    “在你的口中，你奶奶似乎是个很严厉的人。”
    “不，她很温柔。”
    费斯特说着话，轻轻推开面前一扇落满积尘的窗户。
    常年无人推动的窗户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尘土抖落，将费斯特呛得直皱眉。
    他轻咳两声，挥手将尘土拍散，抬头进入工厂张望两眼，随后手脚利落钻了进去。
    博士跟在费斯特后面钻进窗户，刚一落地，就看到费斯特与一名工人撞个正脸。
    那名工人见到费斯特先是一怔，反应了几秒钟，才将眼前的费斯特，与几年前离开工厂的小鬼头形象慢慢重叠。
    笑容在工人的脸上绽放，迈步就朝费斯特赶来。
    “嘘嘘！”费斯特连忙做噤声手势，“帕特，先别出声，就当没看见我，我要先去见我奶奶。”
    名叫帕特的工人脚步顿住，了然地点点头，藏住笑意转身离开，就好似从没看见过费斯特一般。
    “你和工人的关系看来很要好。”博士从费斯特身后小声道。
    “嗯，工厂里的工人都是海布里区的老熟人，大家祖祖辈辈就生活在伦蒂尼姆。”
    费斯特身处嘈杂的工厂环境，耳边不断回荡的机械运作声没有任何扰人的感觉，反而令他浑身放松。
    “像帕特这些工人，在我小时候就已经在工厂里工作。”费斯特一边说着话，一边带领博士小心翼翼穿梭在机器的缝隙中穿行，“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已经将他们当做家人。
    我一直以认识他们为骄傲，也以自己是海布里区一名工人的身份而骄傲，就像我奶奶说的，我手握锤子，敲了一下又一下，我就能造出蒸汽甲胄。
    我一直敲着锤子，然后我的孩子，孩子们的孩子接着敲……我们就有了伦蒂尼姆。”
    “是的，工人，一群平凡而又伟大的家伙。”博士也是忍不住感慨一声。
    “谢谢。”
    面对博士这般直白的夸赞，费斯特反而有些羞涩。
    博士看了眼费斯特，抿嘴笑了笑。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这群创造了伦蒂尼姆的家伙，反而不是伦蒂尼姆的主人。
    跟在费斯特的身后，博士思绪渐渐飘远，他想到了城外互相牵制勾心斗角的公爵们，想到了正在城内寻找诸王之息的维娜，想到了正在鼓捣自己新心心念念的养老院的齐言……
    在博士走神的这段时间，费斯特已经熟练地穿行到车间中心的位置。
    他在一名头发花白的年长菲林女士身后停下脚步。
    年长的菲林女士站在一个机械前，低着头正沉浸在眼前的图纸中，也许注意到了身后脚步声，却只当是某个工人路过，继续审视眼前的图纸。
    她花白的短发披散着，没有经过什么精心打理，但很干净，也很利落，她身上的工作服已经有些老旧，但同样洗得十分干净，没有像有些工人一样满是油污。
    不需要费斯特出声介绍，博士知道这位女士就是费斯特念叨了一路的奶奶，凯瑟琳。
    此刻凯瑟琳仍然没有回头，确认完图纸上的细节后，她随手摸出自己口袋中的扳手，开始修理眼前宕机的机械。
    可凯瑟琳随身携带的扳手尺寸差了一号，这让她眉头一皱。
    “是这种型号的扳手。”
    费斯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口袋中拿出对应扳手，递到凯瑟琳面前。
    凯瑟琳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接过扳手就开始拧动螺丝。
    注意到身后的人抵完扳手还没走，凯瑟琳仍旧是头也不回地训斥道：
    “有事汇报就直接说，没事的话就回去工作，如果耽误了进度，小心萨卡兹把你的脑袋当成钉子敲进钢料里！”
    “萨卡兹现在可能没时间来敲我的脑袋。”费斯特轻笑道。
    “嗯？”
    凯瑟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终于回过头。
    她看见费斯特后明显怔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冷静，甚至有些冷漠：
    “是你……帕特，过来！”
    “我……我在这……”
    帕特听到凯瑟琳的呼喊，连忙有些紧张地跑过来等待即将到来的责骂。
    凯瑟琳指着费斯特，对帕特训斥道：
    “你竟然放任闲杂人员进入工厂最重要的卸货区，是觉得最近日子太好过了吗？还是觉得萨卡兹在外面的战斗落不到你头上？”
    “奶奶，这跟帕特没关系，是我自己溜进来的。”费斯特主动站出来帮忙担责。
    “好，帕特，你回去叫上汤米和戴，你们三个负责值守的家伙一个也逃不了。”凯瑟琳板着脸下令道，“都给我滚去检讨！”
    帕特挠挠头，苦笑着转身去接受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
    帕特走后，凯瑟琳又看向费斯特和博士。
    没等费斯特开口，凯瑟琳就雷厉风行道：
    “你，还有你旁边这个不知哪来的怪家伙，跟我走。”
    博士面罩下的脸有些茫然，指了指自己，疑惑道：
    “怪家伙是在叫我吗？”
    费斯特耸耸肩，调侃道：
    “毕竟齐言又没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担得起一句怪家伙。”
    博士：“……大意了，早知道就叫上白毛狗来替我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