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阮霁禾穿了干干净净的新衣服,背着小书包,里边总共也就装了几根笔,脖子上挂着一个大水瓶,屁颠屁颠跟着阮赴今出门。
纪怀昨出门买东西,刚好遇见,阮霁禾马上便喊着“小昨姐姐”跑过来把她抱住。
纪怀昨揉揉她的头,蹲下身夸她的小书包和新衣服:“很漂亮,是个小美人呢。”
阮霁禾翘着鼻子接受夸奖,亲昵地和纪怀昨说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的学校图片,描述得倒是仔细,纪怀昨听得连连点头。
阮赴今已经关好了门,走过来为昨天的事道谢:“昨天谢谢你帮我照顾小禾,你看……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纪怀昨最不愿意应付这些人情往来,她昨天也不算是帮忙照顾,因为她也玩得比较开心,连被戴绿帽又被甩的事都暂时能放到一边去了,获得了相当高的情绪价值。
可现在要绑定在一顿饭上,好像一切都变成交易。
纪怀昨能理解生意人的思维,但是她是感性的人,垂下头拒绝。
“昨天的事,是我和小禾之间的朋友往来,和大人无关,不用放在心上。”
阮霁禾虽然听不懂,但是她听到“朋友”两个字,便高兴得眯起眼睛,拉住纪怀昨的手:“对呀对呀,我和小昨姐姐可是好朋友。”
纪怀昨被感染,也笑:“嗯,超级无敌好朋友。”
阮赴今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纪怀昨看上去也不比自己小多少,但这套“小孩子朋友理论”让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重新提起给她买点东西回报的念头。
时候不早,三人一同乘电梯下了楼,纪怀昨只到超市就回来,因此被阮霁禾可怜巴巴地请求目送她离开。
纪怀昨无奈,由着她,抱着手臂看着她上了车,阮赴今在驾驶位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时间。
纪怀昨看到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又要道歉了,干脆抢先开口:“注意安全。”
阮赴今的话被卡住,只能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然后踩下油门离开。
看着车子汇入车流,纪怀昨才转身去超市的方向,却接到姜松河的电话。
“宝贝!我的u盘在你家,我昨晚忘了拿了!你快点给我送来!”
纪怀昨:……
“你的脑子里边都是猪头肉吗?我难道很闲?”
姜松河那边很忙,交代这一句之后就赶紧飞吻几下迅速挂断了。
纪怀昨深呼吸一口气,停顿两秒,认命地跑回去拿u盘。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姜松河是这么麻烦的人,那她高中的时候一定躲着她走!
紧赶慢赶,纪怀昨九点之前总算赶到热河小学,跑到一年一班门口,和热锅上的姜松河碰了面。
她喘着气,把u盘递给她:“拿,拿去吧。”
姜松河双手合十感谢她,而后紧紧抱住亲了一口:“谢谢宝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等我下呗,开完家长会就没别的事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纪怀昨朝她摆摆手,自顾自走进班里,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小小的桌椅板凳十分局限她的坐姿,令她不得不规矩很多。
家长会九点开始,九点以前到校的家长可以参观校园,这会儿才八点二十几分,班里也没什么人。
姜松河把u盘插上,调出ppt预备,然后拿上半盒彩粉笔到教室后边的黑板上补自己还没画完的板报。
纪怀昨看着她:“你有必要搞成这样啊,又没领导来听课,瞧你这认真劲儿。”
姜松河缓缓地画着线条,分出一丝精神来回答:“还不是三班那个女人,处处都和我作对,烦都烦死了!我就不信不比她的好看!”
说起这个,她从彩色粉笔里边又拿出一个绿色的来递给纪怀昨:“你去那边给我画几个柳枝,来都来了不帮我点忙怎么行。”
纪怀昨认命地点头,捏着粉笔去另一边画柳枝。
在外头逛了一圈儿的阮赴今牵着阮霁禾从外头进来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半个班级的家长,她一眼就看到画完柳枝的纪怀昨。
她仍旧是早上那件白色卫衣外套,袖子推到小臂上,捏着粉笔在画最后一根柳枝。
她怎么也在这儿?
阮赴今有些懊恼自己早上没有问,如果问一句的话就可以带上她一起来,这倒好,自己一脚油门走得有够快。
阮霁禾也认出纪怀昨,叫了一声“小昨姐姐”就挣脱妈妈的手飞奔过来。
纪怀昨下意识把粉笔举高,转过身来迎接她。
两人算是撞个满怀,纪怀昨把粉笔放一边,拍拍手:“这好不好玩?”
阮霁禾高兴点头:“好玩!”
纪怀昨帮她提提衣服,她穿的是黑色的小卫衣,这一看和纪怀昨的穿搭倒是能搭到一起去。
阮赴今近前笑笑:“早上我忘了问你来不来,就……”
纪怀昨无所谓地摇摇头:“临时决定的,给她送点东西,先坐吧。”
她似乎只有对小孩或者小动物才有耐心,对同龄人多数都是平淡的表情和语气。阮赴今心里这样想着,接过阮霁禾坐下。
纪怀昨看看也有空位,便重新坐回角落里,捏出手机看热点新闻。
阮赴今看她一眼,侧脸给人的距离感比正脸更甚,虽然她的穿着给人感觉很好接近,但搭上那张脸,还是厌世感拉满的。
家长会开始,阮赴今收回视线,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讲台的姜松河身上。
准备好的ppt讲完,姜松河翻到最后一个二维码页面。
“这是我微信,大家可以加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在工作时间问我。”
然后她又叫所有家长面对面组了个群,流程都结束,才把信息登记本拿出来。
“好了,家长会到此就接近尾声啦,各位家长请带着孩子们有序离开班级,出门前在这个本子上登记好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可以在校内参观,也可以先行离开,我会把秋季作息时间发到群里。”
两个小时总算过去,纪怀昨收起手机,看着家长们几对几对往外走,小幅度伸了个懒腰缓解僵硬。
阮赴今带着阮霁禾最后一个登记,小孩儿此刻还不知道化身为班主任的姜松河多可怕,兀自跟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写完住址,后边还有备用联系人的空档没有填,阮赴今无人可写,干脆空着。
姜松河注意到这一页唯一的空缺,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收起来笑道。
“好啦,那我们明天再见啦小禾。”
阮霁禾兴冲冲点头,跟着妈妈离开。
姜松河这才松弛下来,搭上纪怀昨的肩膀,小声道:“我感觉小禾应该是单亲,这一栏她妈妈什么都没有写。”
她的手指着空缺的格子,纪怀昨看了一眼,字是很大气的那种,但写在小格子里也很规矩,很贴合她正经社恐的性格。
“你还有别的事吗?”她岔开话题。
姜松河回过神,也不去想了,合上登记本:“还要开个会,学校那边的,大概一个小时吧,乖宝贝再等我一小时!”
纪怀昨重重呼出一口气:“你的嘴里都是谎言,我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被你浪费了。”
姜松河笑着去收拾东西:“那么见外干嘛呀,真是的。”
等她装好包,两人刚走到班级门口,就撞见一个疾步而来的人。
纪怀昨紧急刹车,揽着她手臂的姜松河也被扯住,才避免迎头一撞。
“不好意……”姜松河下意识道歉之后才看到是谁,登时把道歉的话改成第二方案。
“……思啊,早知道是你的话我就狠狠撞上去了。”
纪怀昨看看她,再看看另一个人,那个人的目标却很明确,正盯着她们挨在一起的手臂看。
“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冒失了,所以我躲得很及时。”女人毫不客气道。
姜松河火气咻地起来:“你什么意思?谁冒失了,我什么样用的着你说啊!”
两人火药味十足,甚至引来走得迟的家长侧目,纪怀昨拉了下好友:“同事?”
姜松河缓了口气:“昂,三班那个,高傲的袁江槿,袁将军!”
袁江槿细眉轻挑:“原来姜老师见不到我的时候也总把我提起?怪不得我一天到晚打喷嚏。”
姜松河冷笑:“袁将军你少自恋,一天到晚打喷嚏还是去挂个号吧你!”
纪怀昨对这两人的斗嘴有些无语,也插不上话,想把自己胳膊抽出来离开战场。
但姜松河抓得死死的,这个举动把袁江槿的注意力又吸引过来,她瞟了一眼,语气里完全没有好奇的意思。
“您是她朋友?”
纪怀昨点头:“纪怀昨,你好。”
袁江槿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礼貌,两人寒暄两句,广播上催着各位班主任去开会,姜松河不得不松开她,和袁江槿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去会议室。
纪怀昨站在原地,看着那俩人的背影,品出其他的味道来。
这俩人,名字也配,性格也配,不在一起怪可惜的。
转念又想到自己,撇撇嘴——才被人甩了还有心思撮合别人呢,你确实闲。
她独自慢悠悠在校园里散步,随处可见的小团子拽着爸爸妈妈的手跑在前头,处处都是童稚的欢声笑语。
纪怀昨忽然想起刚刚姜松河的话——
“小禾是单亲家庭吧,她爸爸那栏空着的。”
有这句话打底,那娘俩牵着往外走的背影,也莫名多了些伤感的味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个人带孩子,还要上班,确实挺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