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中倒映着那小狐狸张牙舞爪,凶狠龇牙的模样。
殷渔抿唇,没有言语。
见那老道士没有反应,小狐狸继续龇牙道:“殷公子年岁本就大,应当是心急生子的,叫我算算,殷公子最大的孩子,今年怕要及笄束发了?”
哪儿来的醋酸气?
“还未。”饱满唇角压不住的上翘,殷渔杏眼一弯,诚恳道:“我家那位,如今应是不愿与我生子的。”
“自然是不愿的!”这一句几乎是带着怒火吼出,于淮舟难得如此失态,胸膛起伏,狐狸眼中妒忌恼意不断涌出,
“殷公子年事已高,身子自然是不顺意。再说长的也只是差强人意,这世间貌美年轻的男子一抓一大把,你家那位当然是不愿的!”
这世间年轻貌美的男子?殷渔挑眉不语。
“于大少爷,我的少爷!”
屋外传来江靖瓷有些带着喘息的声音,“哎哟,你着急忙慌找我做什么,害得我一下朝便往家中赶。”
杏眼将那匆忙进屋的身影上上下下打量很多遍,瞧得仔细,甚至没有放过他耳边因为奔跑而落下的一根碎发。
探花郎便是探花郎,皮囊果真是不错的,笃笃眼光向来很好。
只不过这身子比自己小了一圈儿,若是将他做成皮囊,自己如何套上倒成了个难题。
殷渔盯着江靖瓷沉思着,视线很快落在了他的颈窝。
若从这处下刀放血,皮囊损坏最少,自己套上后留疤也最少。
待宰羔羊江靖瓷怔愣一瞬,也同样打量着屏风前那高大貌美的长发黑袍男子。
江靖瓷是个心细的,一眼便瞧见了殷渔微微凸起的喉结。
惊于殷渔的阴柔美貌后,又惊于他那高大身高,而后便是那一身出尘不凡的淡淡帝王之气。
江靖瓷与于淮舟多年好友,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友情。
就算他是一头蠢驴,此刻也该猜出眼前这人身份。
“微臣江靖瓷,参见圣太上皇。”江靖瓷抬手跪地,叩首行大礼,“圣太上皇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殷渔垂眸瞧他,轻笑一声,“起吧,江大人。”
江靖瓷微躬着身子,与赵三赵五一样,候在了房内墙边,一动不动了。
江靖瓷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却忘了自己此刻也是好友淮舟要作刺客的手中利刃。
“怎么此刻才回来。”于淮舟漠视了身前那长发黑袍男子,迈步朝向还穿着朝服的江靖瓷,抬手替他将耳发拢起,“今日下朝,为何如此晚?”
江靖瓷身上一僵,完全不敢接话,却丝毫没有影响小狐狸的发挥。
即使是独角戏,于淮舟依旧将它完美演绎,
“不是答应陪我去买那桐烟徽墨?我以为你会在平时那时间归来,都没有叫他们替我去留些,想来此刻就要告罄,咱们快些去吧。”
此话说的,叫人听着像是他们已然相伴多年,只是在发些日常牢骚似的。
江靖瓷额角汗珠滴落,不知是方才走的太急,还是此刻屋中闷热,或是他正在热锅上备受煎熬。
可那大少爷还不收手,将手中玉扇换了一边拿着,伸手就朝江靖瓷胳膊拉去。
江靖瓷身子朝后一闪,躲过了那少爷的牵扯。
“江靖瓷!”于淮舟蹙眉质问他。
“......不是我。”江靖瓷面上惊恐,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示意于淮舟看自己脚下。
两段黑金怪纹藤蔓,将江靖瓷腿部紧紧缠绕,藤蔓尖端在空中扭曲舞动,四周黑金雾气萦绕。
“殷公子这是何意?”于淮舟转身质问黑袍男子。
“呵。”殷渔唇角一弯,步履从容,不疾不徐的来到堂前太师椅上抬袖掀袍,优雅落坐。
赵五躬身上前,取了个烫好的杯子,小心翼翼的替殷渔斟上茶。
“我在问你的话!”狐狸眸底泛着水光,声音发着颤。
自然不是在质问殷渔为何制住江靖瓷,而是在问自己如今与他如何是好。
“笃笃若是喜欢他,可以养着。”一条蜿蜒青筋从小臂没入手背,大手修长,骨节分明,捏着那玉杯边沿,低头轻抿一口。
放下茶杯时,杏眼却看向了堂前日光洒下的淡淡廊檐之影,声音依旧温和,却叫人不难听出其中的强势之意:“不过平日养着,瞧瞧便罢了,何必上手玩弄,笃笃认为呢?”
“你先管好自己吧。”于淮舟朝那老道士吼道,“把他放了!”
“可以。”殷渔颔首,语气轻柔,安抚意味十足,“西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放到那荒沙秃鹫丘去,将我们江大人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良臣。”
咻的一声,玉扇被甩出,速度极快,直直冲着太师椅上黑袍男子而去。
啪的一声,玉扇重重砸在了殷渔的额角。
用金纹戒束在脑后的一缕头发被玉扇带下,凌乱的垂落在耳边。
谁也没有意料到于淮舟的这一举动,赵三和赵五在玉扇落地的瞬间下跪叩首,屋内极静。
一滴滚圆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于淮舟气的浑身发颤,直勾勾的盯着那顿在原地的黑袍男子。
“你不如死了。”薄唇轻启,于淮舟怒极反笑,“拖家带口回来寻我做什么?提醒我这十五年里为你做的蠢事,告诉我于淮舟等错了人?”
长指一勾,玉扇被黑金雾气托起,清洁咒出,殷渔垂眸盯着眼前玉扇,将它理了个干干净净。
“小九与他那蛇夫回巢中去了。”殷渔将玉扇收回手中,理智早在茶楼窃听之时断了弦,此刻语气淡淡的,“我来寻你,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回去。”
“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稀世珍宝?”于淮舟不屑轻笑,“我于淮舟活该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此。”殷渔颔首,他维持着惯有的大度,何况是见了那狐狸眼中浸出的泪珠。
此刻不敢偏头再看一眼,心中慌乱面上却未显,语气不明道,“你与他很好,哥哥瞧着也高兴。”
可那黑金藤蔓朝上缠绕越收越紧,直直的逼上江靖瓷的胸腔,叫他只能用手作拦,大口喘气。
“我叫你放了。”于淮舟疾步靠近那黑袍男子,抬手扯他衣袂,“你把他放了!”
殷渔垂眸看他,杏眼中全无往日温和,显然也是怒意正盛却不显露的。
“是你欠我!”于淮舟抬眸与他直视,甩开他衣袂,咬牙切齿道,“是你殷渔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