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机感到奇怪。程怀信来契丹军营，这是绝密消息，很少有人知道。而且自己已经安排韩延徽去接待了。
    事实上现在程怀信究竟到了没有，他也不清楚。
    然而晋王却似乎了如指掌？
    怀疑地看看晋王，又把目光投向王帐中的人，似乎都不可能向晋王泄密。
    当然，那个丑脸将军，他只是一带而过，根本没有在意。
    根本料想不到，居然正是这个丑脸将军给晋王做出了预测。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是要来，但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如果此人来了，朝定儿请可汗将其扣押，不知可汗之意如何？”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棋。为了让可汗答应，连“朝定儿”这个带“儿”字的称呼都用出来了。
    有点丢人。
    但是为了平息云州叛乱，就不丢人。
    要知道铁林军和云州兵，那都是晋军同袍。同室操戈，亲者痛啊。
    只要能够说服阿保机把这个叛将扣留，那么，丢人没关系。
    阿保机显然一愣，没想到这个眼高于顶的小晋王，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来者是客，我怎么可以扣押客人？”
    真如月跑了过来，抓着阿保机的胳膊。
    “父汗，那个人可是晋国的叛将，怎么会是客人呢？他肯定要把契丹拖进晋国的内战里，多少契丹勇士又要为这种无聊的战争付出宝贵的生命？父汗！女儿倒是觉得，不必扣押他，直接让晋王把他带走得了。”
    有情有理的一席话，特别是因为出自宝贝女儿的口中，顿时让阿保机乱了方寸。
    王帐里的人，都被惊呆了。
    李存勖虽然知道公主深深爱着自己，但竟然如此给力，也太超乎想象了吧？
    述律平和耶律德光却是互相看了一眼，都看见了满满的疑惑。
    这是真如月？
    要不然，就是被晋王洗脑了？
    怎么对这些和她没关系的事情，如此热心？仅仅就是因为这件事是晋王的大事？
    阿保机宠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叹了口气。
    没法子了。
    述律平走了过来，拉着真如月的手问道：
    “真如月，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对那个姓程的汉人，这么感兴趣？”
    作为母亲，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真如月含羞对可敦说道：
    “因为晋王的事，就是女儿的事啊。”
    霹雷一声。
    完全懂了，女儿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年轻国王了。
    述律平重新认真审视了一遍李存勖，嗯，年轻有为，正派忠义，很有他老爸的遗传。女儿嫁给一个年轻国王，也还合适吧。
    “小晋王，你给我们的婚书，我们倒是拿到了。但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岁数啊？”
    女人一加入，外交谈判马上变成了家常聊天。
    但是没法子，自己连“朝定儿”都用上了，现在可汗还没表态，到底会不会扣押程怀信，或者像公主所说，把程怀信直接交给自己？
    告诫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
    “回可敦的话，小王今年十九岁了。”
    可汗与可敦目光相接，都有些犹豫。
    年轻，真的年轻。但是比女儿整整小了八岁，这个婚姻，合适吗？
    阿保机哈哈笑了起来，满怀深情追忆当年的情谊。
    “小晋王啊，当年我与你父王喝酒，还说起过真如月的婚事。他当时就说，很想让你和真如月结婚啊。只是可惜，那时候的你，还没找回来呢。”
    这段话半真半假。假的地方只有一处，却是最关键的一处：李克用是想两家联姻，但只是想让大郎或者二郎与真如月结婚，根本没有三郎李存勖的事情。
    但是现在说出来，意思很明显了。
    你和真如月的婚事，可是你父王指定的，父母之言，不可违背。
    真如月乐坏了。
    “是啊，是啊，父汗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没有接下去说。因为想起来的是，当时的沙陀王，并没有要自己嫁给他家的三郎。
    述律平微笑着说。
    “你看，晋王，你家父王的话，你可不能违背哦。”
    李存勖很奇怪。你们也收到我的求婚信了，也看见我已经和真如月都相爱成这样了，准丈母娘怎么还这样说？
    李存勖可能不理解。但老夫老妻之间，马上就明白了。
    阿保机笑着说道。
    “嗯，我看真如月现在对你，也是很中意啊。”
    耶律德光忍受了半天了，现在实在受不了，干脆说道：
    “父汗，那我去看看那个程刺史来了没有。”
    妹妹要出嫁，哥哥又舍不得她远嫁，又担心晋王这小子不靠谱，干脆一走了之。
    可敦理解儿子。
    “去吧，如果来了，先不要动手。”
    耶律德光哼了一声，离开王帐。随着他的离开，丑脸将军安重诲的神态也骤然放松下来。
    嗯，现在也可以跟着大王学习一下怎么泡妞了。
    但马上就看见大王出糗了。
    因为大王的准岳父说了一句让大王无法接受的话。
    “晋王，你要娶真如月，这本来也是你父王的意思。不过嘛，你父王可没有说过要让我女儿做妾啊。”
    地位！身份！
    李存勖马上从温情脉脉的情感里清醒过来。
    “不是，尊敬的可汗，我和真如月已经说好了，她嫁给我，只能做王妃的。”
    真如月对大王的话是立刻执行。
    “是的，我们已经说好了，我不计较什么名分地位，只要大王对我好，就行了。”
    爱情高于一切。感人吧？
    可惜准岳母不同意。
    “晋王，我知道你已经娶了王后，所以，并没有坚持要真如月做王后啊。”
    李存勖感激地看看准岳母，发现准岳母其实也很漂亮的。
    怪不得会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
    述律平继续慢悠悠说道：
    “可汗，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韩大王让你搞了南北面官制度，效果还不错，是吧？”
    两国领导人都奇怪了。怎么说婚事的会扯上政治制度？不同的是，契丹领导人点了点头，而晋国领导人只有迷惑的眼光。
    “那为什么不再用一次呢？真如月嫁过去以后，可以做一个北面王后啊。”
    北面王后？
    李存勖如雷轰顶，这，这是什么东东？
    述律平的话还是不急不慢的。
    “可以这样，真如月做北面王后，现在的王后做南面王后。将来的晋王嫔妃，胡女都归真如月来管，汉女都归现在的王后来管，你觉得呢？”
    阿保机对可敦的智慧深感佩服。
    述律平看看晋王。
    “要是答应我女儿做北面王后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通知德光，把那个姓程的抓过来，让晋王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