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殿里，自从听了黄四娘的规劝后，李九娘心头就是一片迷惘。
    何去何从？简直无法选择。
    给父皇服孝三年，这不能少啊。少了，还能算孝女吗？
    但是，晋王父子，能等自己三年吗？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问题。
    从李存勖这回打仗抢娘们来看，这个小伙子肯定不会等了。他不肯等，那么晋王呢？自然是听儿子的。
    自己和晋王之间，不但没什么感情，还有不少的不愉快。
    唉，自己的坏脾气。
    其实也是为了父皇，才得罪了晋王。可是现在，父皇两手一撒走了，留下我，唉，还要服孝三年。
    想来想去，如果真的服孝三年，那么答案也很明显了。就像黄四娘所说，李存勖的小郎君都满地乱跑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人家还会要自己吗？人家有了亲儿子，真的还需要自己这个嫡母？虽然说，妾所生的孩子，只能把生母叫做“阿姨”，自己作为正妻，才是真正的孩子母亲。
    但是大唐的规矩，李存勖会不会执行啊？毕竟，这里可是河东。而大唐，现今在哪里？
    想了半天，李九娘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若不守孝三年，也不行啊。”
    没想到主人想了半天，给出这么个答案黄四娘真是呆住了。
    看来主人，果然是个纯孝女儿。
    李九娘并不这么认为，而是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四娘啊，你还记得那个李晟珽吗？”
    “记得啊。”
    黄四娘心里打了个顿，马上明白了主人的心思了。唉，真是的，麻烦太多了。
    是啊，当年主人在长安，曾经和这个李晟珽春宵一度呢！
    “主人是说，是说……”
    毕竟是个黄花大姑娘，黄四娘这句话，即使是私下里，也还是难以启齿。
    李九娘点了点头。
    “是啊，那个，没了。”
    主仆两个又陷入了新的沉思。
    是啊，李九娘不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姑娘，她的贞操，难以启齿的那个东西，已经没了。
    如果洞房的话，岂不彻底露馅？
    那些王府的女人，就是那些大娘大婶们，她们可不是白吃饭的。洞房之夜以后，人家可要验证这方白布的！
    我哪有！
    唉，万万没想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公主，根本没把这玩意当回事。哪想到，时局变化如此之大。
    时局变化，竟然会影响到女孩儿的隐私问题？
    绝大的笑话。
    但李九娘根本笑不出来。她只想哭。
    黄四娘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主人，如果验不出来，不会被休妻吧？”
    李九娘一脸尴尬，却没有心思去斥责她。如果是早些年，黄四娘早就被她连打带骂了。
    早些年，黄四娘也不敢这么问啊。
    可是现在，黄四娘问了，李九娘却不知如何回答。
    “四娘，奴说句实话吧，奴心里也没底啊。那个李晟珽，真是害人不浅啊！”
    提起李晟珽，怒火万丈高。
    可是再高的怒火，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现在从长安皇宫出来的主仆几个人，全都依靠这场大婚，然后安安稳稳在晋王府里生存下去。
    但如果这个婚姻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那么可以说，主仆几个连今后的生计，都不知怎么办了。
    那个李晟珽，真是害人精！
    主仆两个把李晟珽痛骂一顿，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怎么办？
    李九娘有气无力躺倒榻上，侧脸看看黄四娘。
    “你还呆着干什么？去叫张公公来啊！”
    黄四娘闻声，顿时眼前一亮。主人真是机智，早该叫张公公来商量了。
    看着黄四娘匆匆离开，李九娘也是无语了。
    没法子，要处理那个害人精闯的祸，只好找另一个害人精了。
    相比之下，好像张承业这个害人精的道行，还要更高一些。
    两个焦点问题：一个，是怎么体面处理守孝期间办大婚？肯定不能为了守孝而耽误下去了。再拖下去，一旦人家悔婚，我们这伙人就没有在晋王府立足的根据了。
    虽然晋王方面，从来没说过要催促公主办婚事。
    他才不会催婚呢。他儿子都学会抢女人了。
    第二个，如果大婚，那么这个该死的验贞操，怎么才能掩盖过去？收买那些女仆？很丢人啊，何况也未必收买的了。
    胡思乱想不知多久，忽然听见黄四娘说：“主人，张公公来了。”
    李九娘连忙起身，看看张承业，还是那么谦恭，半弯着腰站在殿门口。
    看着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公公，谁不觉得他平易可亲呢？要不是听他说了对付侯都都的那些歹毒方法，自己还一直以为他多么善良朴实呢。
    最多有些机智。
    算了，不去想他了，反正张承业再坏，也不会朝自己使坏。自己和他，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啭儿，给张公公看座。”
    虽然知道张公公和自己是一伙的，是铁杆。但是听了他那些毛骨悚然的计划，李九娘还是不知不觉间对他有了些敬畏。
    嗯，是畏。
    张承业只坐了一半屁股，欠着身向公主说话：
    “殿下叫老奴过来，是想好了怎么对付侯夫人了？”
    李九娘现在真怕听见这三个字了。一听见这三个字，马上就想到张承业的歹毒办法。
    立刻摇摇头，把自己担忧的事情，一股脑儿都说给张承业了。
    不管了，他是太监，是忠心的。这些事，说就说了吧。
    虽然脸颊还是火热，但是，心里却一阵畅快。
    把麻烦交代出去，就像扔掉了一袋垃圾。
    至于张承业怎么处理这袋垃圾，我才管不着呢。反正就是要他处理好。
    他不是办法多嘛。
    张承业也是颇感为难。公主把这等隐私都告诉了自己，足见对自己真是绝对信任。真是把自己当成风雨同舟了。
    但这件事，还真没有好办法。
    公主只好探询地问道：“张公公，你觉得那些验红的仆妇，能不能收买过来？”
    张承业苦笑着摇头：“验红的仆妇，都是王府中的老人，两位娘娘极其信得过的。若去收买，只怕她翻身就去告知娘娘了。”
    他看看黄四娘又说：“譬如老奴如果要收买四娘，殿下岂能不知？”
    李九娘见足智多谋的张承业也为难，不由焦躁起来，一顿发飙。
    “枉自说你足智多谋，现在却一个主意也没有！奴就是这句话，若奴这一关过不了，咱们这群人，都别想在王府立足了！”
    张承业连忙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黄四娘。
    “四娘，殿下的话，你都听见了？”
    黄四娘当然点头，心里奇怪：奴又不是聋子，怎么听不见？
    张承业叹了口气。
    “既然听见了，那就辛苦四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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