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申翊话音落下，便感觉到一缕微弱的向导素顺着躯干的脉络，一路延伸到脑海之中。
那一缕向导素，却好似甘泉一般，抚平了凌申翊那脑海之中尖锐的刺痛感。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也是第一次让凌申翊认识到，原来向导与哨兵那灵魂之上的契合，可以如此奇妙。
＂好些了吗？＂
＂嗯。＂凌申翊缓了一会儿，应声。
凌申翊的声音带着热气，在裴郁的耳边缭绕。
握住他手腕的哨兵浑身的体温都在急剧升高，因为疼痛而有些发抖的身体，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然紧绷着不肯松懈分毫。
这种状况下的哨兵，对外界留有高度的戒备。
裴郁感受到凌申翊灵魂波动之中猛烈的震颤，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让他感受到气氛的缓和。
裴郁把嗓音压低道：＂还能走吗？＂
＂……可以。＂哨兵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之中逼出来的。
裴郁便继续道：＂这里不适合，跟我回家？＂
凌申翊听到裴郁这话，倏地抬起了头，看着裴郁的眼神满是震惊。
＂你这个眼神的意思是……方才那点儿向导素便够了？＂裴郁挑眉说。
凌申翊碧色的双眼眨了眨，道：＂谢谢教官。＂
说着，他松开了握住裴郁手腕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脚底下踩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凌申翊下意识地垂下视线去看，就发现自己踩碎了的东西，似乎是炒菜用的食材，丰富的汁水直接溅了凌申翊的整个裤腿。
凌申翊：＂……＂
他和裴郁对视，感受到裴郁似笑非笑的眼神后，沉默下来。
这种情况，还能有向导素了吗？
还好裴教官很大度，带着凌申翊回了别墅。
刚进门，裴郁就被那圆滚滚的金色光球扑了满怀。
那金色的光球蹭着裴郁，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正在弯腰换鞋的凌申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在裴郁背过身的时候，朝着那个呼噜呼噜的光球呲了下牙。
裴郁再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那金发哨兵用尾巴逗着自己的金色光球。
裴郁面上勾起一丝笑意，道：＂卫生间在你左手边的第二个门……你进去整理就好，一会儿我会让小翼给你送衣服。＂
＂它叫小翼？＂凌申翊尾巴尖一顿，碧色的眼中染上惊讶和疑惑。
裴郁＂嗯＂一声，反问道：＂不好听吗？＂
凌申翊盯着那金色光球一会儿，尾巴往后一撤，避开了裴郁这个问题，向卫生间走进去了。
然而他经过裴郁身边时，那毛绒绒的尾巴还是忍不住随着动作晃动两下。
裴郁掩唇轻笑一声，拎着东西去厨房了。
洗手间之中，凌申翊看着自己发顶上那两只耳朵，面上缓慢地蔓延上几分羞赧。
他是兽类哨兵这事，在入学的个人资料上有写过，但凌申翊平时里不会展现出这类特征，毕竟他的精神体等级更高，控制力也就更强。
今天这情况，属实是意外。
凌申翊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暗色，镜中的哨兵面上也浮现出几分阴鸷。
他和杨酩在切磋机甲之后，杨酩便离开了。
然而他刚送走杨酩，就逐渐察觉到不对劲。
精神深处那隐匿的刺痛变得格外清晰时，凌申翊就猜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凌彭河在机甲之上做了手脚。
哨兵的五感敏锐，受到外界刺激时容易出现精神失控。
凌彭河就是巧妙地利用了机甲的低频率波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了凌申翊。
这种疼痛对凌申翊来说，也还是能忍一忍挺过去的。
毕竟他在研究所经过了大大小小的改造成了黑暗哨兵，又没有向导地顶着破烂的精神状态活了那么多年，最后在处理最后一个研究所时同其一起在爆炸之中死去。
凌申翊也没觉得这点儿精神失控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然而当他驾驶着飞行器返回，在空气之中捕捉到那一点儿牵动灵魂震颤的向导素时，一切理智都土崩瓦解。
那被追捧到极点的高精神契合度，原来是这样。
凌申翊想。
一片晶蓝色的碎片从凌申翊的胸口之中滑出来，凌申翊抬手把那晶蓝色的碎片放在掌心，轻轻地捧起来。
晶莹剔透的色泽宛若琉璃。
凌申翊的脑海中却倏地闪过那长发向导跪坐在地时的一幕。
也是从未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裴郁不应该那样和他见面。
就应该是如苍云星皇室特级军校新生入学的那天一般，万众瞩目。
凌申翊因为疼痛浑身出了汗，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换了小翼送来的新的换洗的衣物，走出卫生间。
饭香味儿钻进凌申翊的鼻子，他看着裴郁从半敞开式设计的厨房中端出盘子，吸吸自己的鼻子。
裴郁招呼凌申翊道：＂过来吃吧。＂
换了居家服的裴郁，身上那点儿疏离感减弱了许多。
凌申翊走过去道：＂谢谢教官。＂
裴郁摇头说：＂集训结束了，现在在校外，不用叫我教官。＂
凌申翊本来就没想这么叫，得到了裴郁的话，他也就坡下驴地改了称呼。
一口滑嫩的虾仁入口，鲜香味儿抚平了凌申翊躯干之中的刺痛。
裴郁眼前放着的几样菜，大都放着鲜红的辣椒，而那些菜品也不是凌申翊喜欢的。
反而是很多他喜欢的菜式，都做成了适合哨兵吃的清淡口味。
凌申翊动作停顿下来。
＂不好吃？＂裴郁问。
凌申翊摇摇头，眼神挪到裴郁眼前的辣炒肉，有点儿想试试：＂这个很辣吗？＂
裴郁指尖推了下那个盘子，示意凌申翊试试。
凌申翊试探性地夹了一口。
凌申翊：＂……＂
如此火辣。
见凌申翊抱着水杯咕噜噜地喝了大半杯，裴郁没忍住乐出了声。
听到裴郁笑了，凌申翊便捧着那杯水看向他，毛绒绒的尾巴都气呼呼地拍打着桌面，表示着主人的愤怒。
经过这个小插曲，凌申翊在裴郁家中便自在了许多。
大概这也算是裴郁帮他放松精神状态的一种。
＂准备好了吗？＂
裴郁坐在凌申翊眼前，问道。
哨兵与向导之间进行精神梳理，有临时和深度两种。
但哪怕是临时的精神梳理，凌申翊也从未感受过。
凌申翊碧色的眼中倒映着裴郁的影子，轻轻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