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过目不忘，那份被烧掉的酒方早就记在他的脑子里了，随手写个十份八份的根本不是问题。
    那道声音依旧毫无感情：“离开之后我还是会让人跟着你，你最好不要耍小聪明。”
    张全嬉皮笑脸地说道：“明白！只要您能保证小的生命无忧，小的绝对谨言慎行。呐，这一次要小的去哪儿？有指定吗？”
    “随你去哪儿，要是有任务，我会让人去找你。”
    “好嘞！”
    张全离开后，那道高大的身影很快在一片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又是一年除夕夜，这一次热闹的是季家院子。
    吃过年夜饭后，一家人穿着暖和的冬衣在屋檐下围炉而坐，闲聊守岁，气氛温馨惬意。
    温热的酒液顺着喉管涌入胸口，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陆北依坐姿慵懒，有些失神地看向远处浓稠的夜色，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句什么雪，陆南巢没有听清，凑近了询问，她便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
    “族里事情繁多，大哥这些天辛苦了。”
    当初她跟老族长要了下一任的族长之位，也是没想到那老头居然这么实诚，大哥刚当上族老，就被塞了一堆的活，上到春节祭司，下到酒坊的事，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弄得她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陆南巢笑着摇了摇头，“几位族老都很有耐心，这些时日我跟着他们学了不少东西，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陆北依伸出手，替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温声宽慰道：“管理宗族不是易事，大哥不必着急，慢慢来就好。”
    “不。小北，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焦虑，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吗？可不可以跟大哥说说？”
    陆北依望着男子温润的眉眼，迟迟没有回话。
    她该说些什么？
    说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持续三年的大旱，会死很多的人？
    大哥会信吗？就算大哥相信又能怎样？
    这种消息提前透露出来，除了会引起民众恐慌，没有任何用处。
    她让白惊声提前囤粮，借着酒坊的名义在村子里打了很多口深水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能力有限的范围内救更多的人。
    她只是一个好不容易获得新生的普通人，不是什么救世主。
    见她沉默不言，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陆南巢贴心地没有继续追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清澈，“说不说都没关系。反正你只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站在你身后，就像小时候那样，大哥会永远保护小北。”
    “我们小北啊，是天底下最勇敢，最聪慧的女子。大哥一直相信，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小北一定能披坚执锐，直达顶峰。”
    陆北依听得鼻头一酸，勾着唇角笑了起来，“谢谢大哥。”
    就在这时，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将煽情的氛围一扫而空，“媳妇儿，你和大哥聊什么呢？怎么都快哭了？”
    少年黑发黑眸，身上穿着一件和陆南巢一模一样的狐皮大氅，苍白的脸庞上满是好奇，陆北依抬手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冰凉。
    “这么冷的天出来连围脖都不戴，是不是又想生病了？”
    他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好全了，还敢往外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们都在外面聊天，我一个人待屋子里太无聊了，我就出来看看，马上就回去了！”
    他眉眼带笑，讨好地拿冰冷的面颊蹭了蹭女子温热的掌心，嘴上说着马上就回去，脚下却半点不挪，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南巢忍不住笑了起来，陆北依无奈，只好站起身，牵起少年的手回了屋子。
    林佑娘看到这一幕，扭头看向杨喜云，半是欣慰半是嫌弃地说道：“这臭小子真是被小北宠坏了。”
    杨喜云无比认同地点头，不过她觉得很开心，“可是小北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呀。”
    一个情愿宠着，一个情愿被宠，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屋内温暖如春。
    陆北依把被宠坏了的某人裹上了厚厚的被褥，安置在床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摞厚厚的账本，坐在桌前看了起来。
    季怀幽自己待着无聊，却也不想打扰心爱之人干正事，便趴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美好的侧脸看，唇角噙着一抹不太明显的笑容，越看越喜欢。
    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是他厚着脸皮追来的，想想就开心。
    陆北依本来没想理会的，但那道视线实在是太过炙热，根本忽视不了。
    “怀幽，你不困吗？”
    “不啊！我现在可清醒了，有什么事吗媳妇儿？”
    陆北依无奈，知道这账本今天晚上是看不完了。
    也是，这大过年的，是小相公不好揉还是被窝里不暖和，她干嘛要替朱耀那厮受这个罪？
    见女子起身走了过来，季怀幽眨眨眼睛，扒掉身上的被子扑了上去，如愿以偿被人搂住腰身按在身下柔软的被褥里。
    “不看账本了？”
    “嗯，明天再看。”
    陆北依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让少年趴在自己怀里，掌心紧贴着那截清瘦的腰身，微微垂眸，眸底藏着化不开的柔情。
    “你好久没叫我姐姐了。”
    “你想听啊？”
    季怀幽愣了一下，随后仰着脸凑近了一些，见她抿着唇角不答话，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假正经，后者依旧不动如山，只是搭在腰后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像是不满。
    “嘶……凶什么凶，我又没说错。”
    “没凶。”
    女子轻声说道，低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眸色溶溶，隐隐带着几分期待，季怀幽慢慢红了脸，忍着内心的羞耻，低声唤了一声“北依姐姐”。
    真是见了鬼了，以前喊了那么多次，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称呼有这么羞耻啊！
    “嗯。”陆北依勾着唇角，低低应声，目标准确地吻上那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不困的话，要聊聊吗？”
    少年红着脸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回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啊，姐姐想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