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成始终坚称未见过李四小姐,直到柳昭君陪同李兰芝出现,他才恍然,原来那只小白兔就是李四小姐。
这样一来,竟是他误牵连了那位无辜的少女...
他内心渴望向她致歉,但李兰芝始终低垂着脑袋,连目光都不曾向他这边投来,便与侍女们迅速离去。
李询深知四妹此刻心情复杂,若面对他,只会更加尴尬,于是默默站在一旁,允许她们安静地离开,随后他也与周云成一同踏上归途。
李兰芝一离开,更衣殿内的少女们也失去了停留的理由,三五成群地步出殿门。
首位走出的女孩敏锐地瞥见前方男子的背影,那身鲜红的长袍让她瞬间认出是李家的二公子。
少女们兴奋起来,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意图追逐上去,制造一场美妙的邂逅。
机智的那位连忙拉住李兰雅和李兰姝姐妹,期望有她们的陪伴,与李询交谈时会显得自然。
平日里受母亲影响,姐妹俩与李询保持距离,但李兰姝生性喜欢引人注目,抵挡不住同伴的几句赞美,便主动跑上前,唤住了李询。
“二哥哥,好巧呢,你也在这。”她娇滴滴地说着,为了炫耀自己独特的身份,刻意添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好让其他女孩羡慕不已。
果然,女孩们纷纷向她投以羡慕的目光。
李兰雅对妹妹的行为深感不屑,故意落后几步,暗自决定回家后告诉母亲,让母亲教导妹妹不可如此轻浮。
当李询听到声音停下脚步,与周云成一同回首,她的双眼瞬时闪烁,疾步向前。
可惜,她仍不及宁安伯府的二小姐,对方已抢先一步向周云成问好。
虽说男女有别,但李询和周云成皆是京城里名声在外的不羁公子,素来不受礼节束缚,加之少女众多且都是熟识之人,便停下与她们行礼问好。
“二哥哥,你刚从何处来,又要前往何方?”李兰姝含笑问道。
李询不解她为何突然如此亲昵,微微一怔,回答:“周大公子酒醉,我带他漫步花园醒酒,你们这般结伴同行,有何目的?”
“我们……我们也是来散心的。”李兰姝答道,“不如二哥哥也带上我们如何?”
“兰姝,不可失礼。”李兰雅未待李询回应,便上前将妹妹拉至身后,她盈盈的目光投向周云成,向李询行了个万福,柔和地说道,“既然周大公子醉了,二哥哥应送他回客房休息才是,外面天寒风大,长久逗留恐染风寒。”
李询:“……”
这两姐妹今天是怎么了,一个要陪他逛花园,一个指导他如何待客,都像是与他极为熟悉的样子。
真是奇怪透顶了。
“那么请问两位妹妹,我是继续逛花园,还是该带周大公子去休息?”他微笑着问道。
李兰姝一心要在众小姐面前炫耀,对姐姐的干涉感到不满……
李兰雅心绪浮动,暗想,若周云成移步至客厢休憩,她便可假借主人之职,借机嘘寒问暖。
“周大公子的安康才是首要。”她抢先开口,声音柔和中带着坚定,“我们府上的庭园如画卷般静待,公子何时想游历,皆有机会,此刻当以歇息为宜。二哥你是负责接待的,不可冷落了宴席上的宾客。兰雅愿代劳,确保周公子安适无虞。”
李询:“……”
周云成:“……”
少女心思细腻,情感敏锐。宁安伯府的次女在一旁冷眼旁观,细眉一蹙,已洞悉李兰雅的心机。
原本李兰姝的提议挺好,若公子们乐意,她们相伴游览庭园,岂非乐事?但李兰雅却提议周大公子先去歇息,明眼人都看得出周公子并未醉酒,她却执意如此,显然是找个借口独处。李四小姐李兰芝痴心妄想周云成,可李兰雅身为侯府嫡出的千金,比她这位伯府二小姐更有资本。
想到这里,她醋意翻腾,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走上前提议:“罢了,公子们的喜好与我们何干?女子家何必凑这个热闹。离宴席多时,再不回去,家眷会挂念的,还是速速返回吧!”
她一提,其他女子也不便再坚持,只得满心失落地向两位公子告别,结伴重返知味园。
李兰姝怨姐姐抢了她的风采,李兰雅怒宁安伯府二小姐多管闲事,而宁安伯府的二小姐则恨李兰雅不懂礼数,觊觎她的意中人。
什么姐妹深情,明知我喜欢周大公子,却暗自打主意,世间竟有如此为人之道?凭她这种德行,若我得不到周公子,也绝不让她得逞,哼!
姑娘们的心思,李询稍加揣摩便了然于胸。待众人离去,他笑盈盈地调侃周云成:“不错嘛,周大公子,看来你很受欢迎。”
周云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哪里比得上你,你看刚才除了你俩妹妹,其他姑娘恨不得用眼神将你吞掉。”
“真的吗?”李询挑起眉毛,“恐怕不全是吧,宁安伯府的二小姐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我,还有我大姐……这两位,你更中意哪一个?”
“你别乱说。”周云成连忙打断他,“家母管教严格,若是让她知晓,可不得了。而且我未来的伴侣必须由她亲自选定,我的喜好并不重要。”
“啧啧啧……”李询啧啧称奇,“真是可怜,连选择伴侣的权利都没有。”
“你有吗?”周大公子反问道,“若你能自己做主,怎会到现在还没定亲?”
“我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李询回答,想起了那天在侯爷书房里皇上的警告,兴致顿减,玩笑话也说不出口了。
国王禁止他迎娶没有任何魔法血脉的少女,宣称他的伴侣必须出自王族或显赫的法师世家。然而,他在帝都的贵族圈子中挑剔再三,却找不到一个令他心动的人。
唯一触动他内心的,竟是一位侍女。
他再次忆起袖儿那天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次室,这使他越发焦虑。
凭她的出身,别说次室,就算是成为亲密的宫廷女伴,恐怕国王都不会点头同意。
这让他陷入了困境。
“怎么了,为何突然满面忧郁?”周云成问道。
李询搓着双手揉了揉脸,忧虑地说:“我问你,如果你爱上了平民家的女巫,而你母亲不允许你们结合,你会怎么做?”
“嗯?”周云成深思地瞥了他一眼,皱眉思索片刻,回答:“如果我非她不娶,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她获得一种认可的身份。”
“什么意思?”李询疑惑地问。
“你都不明白吗?你不就是侯爵府失落的魔法石吗?”周云成说,“就像镇国大法师的孙女,虽然多年失散,但总有一天会被找回的。”
李询眼前一亮,思路瞬间清晰。
周云成继续说:“这个方法或许可行,但前提是你能找到同等地位且愿意协助你的家族。你想想,京城中是否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我觉得程志业的父亲可以考虑一下。”
“嗯。”李询沉思地点点头,猛然清醒过来,连忙正色道,“我有什么好考虑的,这不是我的事,我是在帮你出主意啊。”
“嘿!”周云成撇撇嘴,“你听说过‘欲盖弥彰’这个词吗?”
“滚!”
...
李兰芝被众名媛围攻,哭花了妆容,无法再回宴会,柳昭君便直接带她回了宜兰阁。
李嬷嬷见到她这副样子,大吃一惊,连忙将她迎进屋内,急切地追问发生了何事。
柳昭君本打算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但素荷早已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嬷嬷。
李嬷嬷心疼小姐受的委屈,温柔地安慰着李兰芝,忍不住责备了几句李兰姝,说她心肠歹毒,不顾手足情谊,却与外人联手,此事一旦泄露,不止四小姐,整个家族的名誉都会受损。
数落完李兰姝,李嬷嬷又转向素荷抱怨:“你怎么如此粗心,让四小姐与陌生男子相遇,你的眼睛长在脚底下了吗?”
素荷委屈地说:“怎么能怪我呢,如果不是你坚持要我带四小姐去花墙偷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觉得袖儿说得对,我们小姐不应该模仿那些行为不端的名媛,不仅容易招惹麻烦,就算真的情投意合,没有母亲的帮助,也是白费力气。”
李嬷嬷被她的反驳呛得老面石像般泛红,看着四小姐因言语而落下的泪珠,愤怒地斥责,“你这精灵般的丫头,言语毫无遮拦,我说你一言,你竟有十语相对,除了发脾气,你还懂些什么?若非袖儿及时解围,此刻四小姐的处境只怕更为难堪。依我看,往后还是让袖儿时刻陪伴,你乖乖留在院中吧!”
“你……”素荷的怒火几近失控,柳昭君连忙插话,温和地对李嬷嬷说,“嬷嬷快去取些魔法温水,帮四小姐洗净泪痕,让她好好休息,平息一下情绪。”
李嬷嬷便带着无奈的叹息离去。
素荷仍愤愤不平,小声嘀咕:“二小姐也真是,四小姐并非有意碰撞,那公子也未失礼,她却四处宣扬,不知道有何用心。”
柳昭君刚想阻止素荷,眼角却捕捉到李兰芝羞涩地轻咬下唇。
她犹豫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询问素荷:“那位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素荷思索片刻回答:“非常高大,皮肤白皙,容貌俊美,声音如同天籁,穿着碧绿的魔法长袍,其他的我就看不清楚了。”
柳昭君失笑:“只一面之缘,你却能描述这么多,还说自己看不清。”
素荷也随之嫣然一笑。
柳昭君仔细观察李兰芝,发现她眼神迷离,脸颊上泛起淡淡的樱红,于是问道:“四小姐,素荷所言是否属实?那位公子真的如此白皙、俊俏、高大?”
李兰芝的脸瞬间变得绯红,支吾道:“我,我没有看清楚。”
李嬷嬷此时捧着魔法温水走进来,柳昭君便没有再追问。她在一旁看着李兰芝洗脸,心中灵光一闪,那样高大白皙、俊美的公子,身穿碧绿长袍,岂不正是周云成?
难道周云成在前往锦绣苑之前遇到了她?
周云成提到的小白兔,侯府除了李询在狩猎场捉到的那只,还能在哪里找到兔子呢?难道他指的是四小姐李兰芝?
这个李询,号称能在百花丛中游走自如,今日怎会如此迟钝,竟让周云成看到真实的兔子?
真是愚蠢至极!
周云成竟然将一位姑娘比作小白兔,这样亲昵的比喻,难道这场意外的相撞,反而促成了奇妙的缘分?
她决定找个无人的时候,再悄悄试探李兰芝的心思。
……
夜幕降临,宾客散去,李清平的洞房花烛之夜才刚刚开始。
秦氏这些天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虽然疲惫,却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在睡前特意去新房一趟,趁着李清平沐浴更衣的空档,与侄女分享了几句贴心话。
她告诫秦婉如不要因为眼前的小挫折耿耿于怀,未来的日子还长,有机会可以找回尊严。现在最重要的是与世子建立良好关系,抓住他的心,安然孕育生命。生下孩子,就等于在侯府扎根,几年后,她会将家族权力交接给秦婉如,那时她将成为侯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与世子共度恩爱白头偕老的生活……
秦婉如,这位被神秘婚礼束缚的精灵女子,听见姑母的抚慰,心中的怒火化为温暖,她微笑回应:“姑母的教诲铭记在心,我会与表兄共度风雨,不仅是他的智慧伴侣,也是您贴心的守护灵,待两位堂妹出嫁后,我会成为您膝下的慰藉,陪伴左右。”
秦氏感动得泪眼婆娑,尽管历经无数困境,她的愿望终于成真。婉如的明理孝顺,证实了她的坚持是正确的,只有家族间的联姻才能巩固力量。
若非柳昭君,那位来自异界的干扰者,事情怎会变得如此棘手。然而,命运之神终于睁开眼,苦难即将结束,她将倾尽全力帮助儿子和儿媳开创美好未来。
秦氏心满意足,待李清平归来,又叮咛他善待妻子,夜间要留意她怀着的龙裔,随后满心欢喜地离开,留下云莺供秦婉如差遣。
云莺未曾预料,自己竟像一件物品般在夫人眼中被转手,全不顾她的感受。她在门边目送秦氏与云雁、奶娘曹嬷嬷远去,袖儿曾言她在夫人眼中不及云雁,表小姐一来,她必将侍奉左右,此刻她心中一片冰凉。
初冬的风,带着幽怨,吹过回廊,她想起袖儿的另一句话,不由颤抖。袖儿告诉她,无论做了什么,天地鬼神皆有见证,欲知内心无愧,只需夜深时推开窗,敢于直视便是无愧,不敢面对即有愧。
她凝视庭院中,树影幢幢,一股寒意袭来,她本能地贴墙闭目。屋内的嬉笑声传来,虽轻却清晰入耳。
丫头们劳累一天,纷纷沉睡,夫人留下她,长廊空荡,只剩她独自驻守。她不愿听那笑声,却又不敢离开,因在此至少还有声响,换个地方只会增添恐惧。
她紧闭双眼,如掩耳盗铃,认为只要不睁眼,恐怖便不会出现。屋内喧嚣渐强,她只得捂住双耳。
此刻,一道黑影悄然跃上屋顶,伏于瓦片间,一头长发散乱的头颅自檐角垂落,直抵她的视线前方。
她闭着眼,一无所觉。一阵风拂过,纷乱的发丝飘扬,掠过她的脸颊。
脸上微痒,她无意识地睁开眼,朦胧月色下,一头披发的幽影正摇曳在她面前。
“啊啊啊~”她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双目一翻,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