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妍收回眸光,并没有回答他。
而是叮嘱他好好养伤,便匆匆离开了。
出门之际,刚好隔壁孙秀才的母亲过来看望她。
孙秀才的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直很喜欢徐晓妍,孙秀才死过一个妻子,想着徐晓妍也是个寡妇,还读过书,又有钱,身边还有丫鬟服侍,想必做姑娘时一定是个大户人家。
便想着两个人给两人撮合撮合。
这不听说,昨天晚上,孙秀才帮徐晓妍背回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不放心,便跟着过来瞧一瞧。
孙大娘手里提着一篮子的鸡蛋:“哟,妍娘子啊,听说你昨晚上救了一个人,我便想着带点东西过来给你,家里母鸡下的蛋,煮了给那人补补。”
徐晓妍盛情难却只好接过:“多谢大娘。”
孙大娘笑呵呵的拉着徐晓妍的手:“还喊什么大娘不大娘的,以后你和我家秀才那事要是成了,你就要喊我母亲了哈哈哈。
我上次说的,你考虑清楚了没啊,我可是把你当宝贝疙瘩一样对待的,你进了我家的门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就你那两个孩子,放心,我也让他们进我家的族谱。”
徐晓妍干笑:“不是说过了……”
周子衍抿唇,后续的话他听不清了。
浑身上下被悲伤的情绪所笼罩。
唯独那阴鸷的眸子闪着狠辣的冷光。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
他醒来时遍体鳞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全部是包扎的绷带,并且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
就只有他浑浑噩噩躺了三年,一直在养伤,直到第二年,身体才魂归附体般运作起来。
可,他做什么都不会感到开心,整个人就像是坏掉的木偶,五感回来了,却又好像没回来。
他知道他还病着,却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病。
他心中总觉得自己还有未尽之事,让他无法安身于大荒漠中了此残生,却想不起来那心中执念到底是什么。
心中空落落的地方无法被任何事情所填满。
所以,他想离开。
想去寻找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念念不忘,深深挂怀。
刚开始他以为是自由,毕竟他醒来时伤痕累累,生前一定受身份所迫,受到了残忍的虐杀。
所以,他拒绝了阿达王给他安排的婚事,布雅对他有救命之恩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去报答她,然后离开。
去寻找那些未尽之事。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拓跋夜袭那晚他有了机会去报恩,他报完恩后,却意外的和周家的人有了不解之缘。
五百多的生命就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他也渐渐明白,他对侯府旧部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晚他和赵四对话。
赵四嗤笑:“不用跟我道歉,你是周子衍,你是侯府周家唯一活在世上的嫡子,侯府旧部效忠你,救你,为你赴汤蹈火,甚至不惜舍命相救,都是因为你的家族是他们的荣耀,你代表着你的家族。”
周子衍细碎的眸光微微闪动,他的牙压住下唇的薄肉:“身如浮萍,飘若柳絮。也许这并不是全部的我,这只是江,属于江的,他已经还完了。”
……
所以。
他问了赵四关于他曾经的一切,赵四知无不言,全都跟他说了一遍,当然,可他说的都是赵四的视角看到的他,说的大多都是朝堂上的事情,与徐晓妍相处的点点滴滴并没有,只有一点,从赵四的口中得知,他曾经娇宠她。
那天晚上,他知道了周家的一切,也知道了周家倒了后,徐晓妍的操劳和不易。
他似乎真的知道了一切一样,也似乎真的就已经是周子衍了一样,可却没有周子衍的记忆。
同意成亲的事,他完全是为了谋权,为了周家,为了侯府的未来。
他甚至单纯的觉得,徐晓妍会理解她,毕竟为了周家好,也就是为了她和孩子们好。
他是为了让他们之后的生活能够安然,这明明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啊。
却唯独忘记了,在这场他自以为的为她好的谋划中,他和她那份情也正在被他消耗和作践。
可他当时没有办法啊。
他深知,自己和匈奴有了这次交集后,鉴于前车之鉴,他若没有绝对的权利,肯定还会被未来的君主大做文章,侯府灭门的遭遇早晚会再次降临。
他分析过,北宣王和皇上都不是值得追随明君,皇上自然不用说,已经快要倒台了,也和侯府撕破脸了。
至于北宣王思想过于迂腐,不一定能够完全接受他失忆后做过匈奴谋士这件事,不能接受的话,便是为侯府的将来埋下了巨雷。
赵四则不一样,他有着和侯府一样悲惨的灭门惨案,对他的遭遇和侯府的遭遇都切身体会,对徐晓妍的遭遇他也全都看在眼里。
人品上也比前两位磊落。
所以,他选择策反赵四,赵四报仇心切,又了无牵挂,且为了复仇已然有了赴死准备,而最好的报复就是雍亲王一脉当上皇帝,岂不痛快。
三言两语赵四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后来,大婚后,徐晓妍闹了一通,他便借机让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当时,他心中有动容,所以婚礼延期后,才会想其他的法子去稳住阿达王。
最后他想到了,许诺阿达王一些好处,让阿达王加入这次行动,他对阿达王了解颇深,很容易就能拿捏住他。
还提出,让他唯一的女儿,布雅公主嫁给未来的皇帝。
阿达王一想,布雅嫁给周子衍不过就是个侯爷,但是嫁给皇帝就不同了。
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当天晚上便取消了婚礼。
后来,他夜夜都会做梦,梦中都是那个离他而起的女子。
那般决绝,那般心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