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迟煜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老周的那个水壶。
    老爷子说去巡园，按理来说，墓园一般不会离着城市中心太近，若是这一路都在浇花，那到了墓园，大概率水壶是已经空了的。
    而这么久的时间，也能风干了吧？就算他再装了水，一路又浇了回来，也不能到了这就把水浇完了啊，而且老爷子说了，他回来的路上并没有浇花。
    不过，水壶里有残留的水渍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他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岚尽月瞥他一眼，问∶“怎么了？”展迟煜摇摇头∶“没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来到了晚上，他们都早早入睡。今天逛了一整天的希阳城，着实是有些累了。
    深夜，半睡半醒间，桑慕锦只觉得耳边有一阵喧闹声，时而尖锐，时而幽怨，吵得她无法安睡，她翻了个身，将枕头折过来用力捂住耳朵，意图这样隔绝杂音。
    可是没有用，那声音依旧在耳边纠缠。
    她迷迷糊糊地蹬了一下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脸都是怒气和烦躁。
    窗户那边传来不间断的砰砰声，窗帘还倒映着几个黑影。
    大晚上被吵醒，这觉看来是别想睡好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脑仁隐隐作痛。
    她捂着额头醒了醒神，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几道映在窗帘上的影子，手比脑子快，直接就把窗帘扯开了。
    外面晃动的影子一下子停住了，几个脸色苍白的少年站在外面，瞪着眼睛，木愣愣地看着她。
    桑慕锦脑中一片空白，与外面三道人影大眼瞪小眼。那雪白的脸色着实吓了她一跳，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大晚上，当即打了个寒颤。
    窗帘“唰”地一下被拉上了，那几个影子站了一会儿，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外面只剩轻轻的风声。
    夜，再度恢复了寂静。
    但桑慕锦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想到上午他们在城中见到的人，每个人都很冷漠，即使主动与他们攀谈，人家也不见得会理会，有些人甚至还会用防备谨慎的眼神看他们，最好的情况大概只是朝你点点头，一句话不说。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中却是再清醒不过，一直到了凌晨，这才迷迷糊糊的有了点睡意，却是极浅的，睡不着，反而感受到一身疲惫。
    她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躺尸了没两分钟又开始辗转反侧。
    啊啊啊！讨厌！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啊！！！
    她抱着脑袋缩进被子里，身躯蜷成一只虾子。
    一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岚尽月在外面叫她，她才顶着两只熊猫眼打开门。
    她满脸疲惫的样子吓了两人一跳。
    岚尽月颇为诧异∶“你昨晚做贼去了？”
    桑慕锦松开门把手，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坐在床上痛苦道∶“没有，我一夜没睡，睁眼到天亮。”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只觉得那股困倦快让她睁不开眼睛了。
    “我算是知道了，这的人不仅冷漠，而且排外倾向真的很严重！你们不知道，昨天大晚上的，他们在窗户外面扮鬼吓我！”
    桑慕锦闭着眼睛，两手捂住脸，小声哀嚎，语气幽怨又愤懑，说完，身子往后“咚”的一声栽倒在床上。
    “我太困了，我好想睡觉。”桑慕锦的手臂搭在额头上，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呼吸声渐渐平缓。
    岚尽月和展迟煜对视一眼，给她盖了被子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下楼，大厅里空荡荡的，很冷清，老板直愣愣地坐在柜台后面，面无表情，眼神空寂，像是一尊雕塑。
    岚尽月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外面雾蒙蒙的一片，除了玫瑰和破旧的建筑，什么也没有。
    她眯了眯眼，缓步走到柜台前，老板对她的到来充耳不闻，看着门外，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发呆。
    “老板。”岚尽月轻声唤道，青年老板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视线瞥向他们二人。
    “老板，我们想打听一件事。”老板的眼珠子又动了一下，但视线没有移开，示意他们可以问。
    “我想问一下，这希阳城的墓园，在哪里？”展迟煜听见她的问题，眉梢轻扬，内心有些诧异。
    难道顾歆岚也和自己一样，发觉了什么不对劲？
    他心中对此猜测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嘴角微微勾了勾，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女孩身上。
    光线暗沉，可女孩站在那，却亮的刺眼。他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走吧。”
    岚尽月的声音在他耳中猝然放大，展迟煜回过神，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老板刚刚怎么说？”展迟煜问。
    “他说这希阳城没有墓园，要找墓园得去城外找，那有个荒废很久的墓园，一趟大概走一小时左右。”岚尽月的语气意味深长。
    展迟煜脱口而出∶“可是周老爷子一上午就走了一个来回。”
    “对啊。”岚尽月停住步伐，扭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所以，是谁在说谎呢？”
    两人视线相交，一瞬间，展迟煜就明白了岚尽月的未尽之言。
    但是他很不解∶“可是，他骗我们有什么好处？守墓人这个身份并不能遮掩什么。”
    这个身份的确遮掩不了什么，但是“如果他并没有想要遮掩呢？”
    “什么意思？”
    “真真假假，或许，他只是把这些信息混杂在了一起？”岚尽月挑眉，眸光透出一抹深意。
    两人说话间，已经快要出城了，旁边一条小道走出来一个人，身形佝偻，步履缓慢，行动时衣角轻轻蹭着路两旁的玫瑰。
    他们定睛一看，嘿，是个熟人。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面色有一秒的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慈和，温声与他们打招呼∶“两位小友，这么早？”
    “老爷子早，您这是，要去巡园吗？”岚尽月指了指他手中的水壶，微笑问道。
    老周摆摆手∶“不不，老头子今天起的早，现在要回去了。”他的神情带着点倦色，看起来像是忙碌许久了。
    他们站在原地目送老周离去，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岚尽月对着小道抬了抬下巴，朝他示意。
    两人默契一笑，抬步往小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