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瞪圆双眼看着曹家武,你做了骇人听闻的坏事?
曹家武脸色一变,惊异的问林月,你怎么知道?
林月说,我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情况还需要大哥再说说。
曹家武愣怔着不说话,这事只有他和曹轼两人知道,林月远在京城,她怎么知道的?
林月开导他,既然我都知道了,你隐瞒也无用,你把具体情况再如实给我们说一下,我定会给你想办法解脱。
林月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刘奕杰派人调查后得知的,因为调查人只负责调查,不负责处理,所以,调查情况就不外传。
老爷子担心曹家武真的做了骇人听闻的坏事,就向曹家武怒喝一声,还不快说。
曹家武镇定一下,有林月为他解脱,他就无需隐瞒,一五一十的讲了曹轼诬陷他监守自盗的全过程。
先从曹轼家的变故说起。这两年,曹轼的二小子家里接二连三出事,曹轼的二小子就是曹杰真的亲爹,二小子原本有四个儿子,将最小的一个儿子抱养给了曹家武,家里还有三个,但前年已经成亲的大儿子却在随族人外出运木料时,连人带车滚下大山深沟,当时就毙了命,大儿媳没怀孕,等于大儿子这一房人就没有了。
二儿子只比他哥小一岁多,平日都是生龙活虎的,没想却一病不起,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却落下了半身瘫痪的后遗症,一个半身瘫痪的人就是个残疾人,残疾人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自然无法成家,以前定的亲事,被女方家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中止了。
还有一个排行老三的儿子,三儿子面貌特征是左耳下长了一个肉瘤,人称三瘤子,三瘤子年龄未弱冠,却与仓西县城一帮地痞流氓鬼混,沾染了很多恶习。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偷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人说家贼难防,偷断屋梁,家人实在没法,将三瘤子赶出家门,他就伙同狐朋狗友偷窃别人的东西,偷到手就大肆挥霍,挥霍完了又偷,不久,三瘤子因偷盗被官府抓了现行,关进了大牢,这个儿子也是废了。
曹轼的二小子就要当族长的爹将已经过继出去的小儿子要回来,家里男丁死的死了,病的病了,废的废了,哪里有多余的儿子过继给别人做儿子的?他只是选择性忘了,当年是靠着他当族长的爹给曹家武说了很多好话才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的,他嘴里没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时的曹家武家底殷实,曹家湾有田,县城有宅院,还有一座大酒楼,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曹家武当儿子,就是冲着曹家武的家产去的。现在曹轼二儿子家的男丁出事了,大火也将曹家武烧成了穷光蛋,自己的儿子再给曹家武做儿子就没有意思了。
所以,族长再次动用权力,要让曹家武自愿将曹杰真归宗。
族长不能动粗直接将孙子抢回来,如果是曹家武自愿将孙子退回曹轼二小子家,曹轼就不用支付这几年曹杰真的抚养费,对外也不会给他留下不好听的话柄,所以,曹轼就经常叫曹家武到祠堂说事,每次都是说的曹杰真归宗的事,虽然曹家武知道林月不喜欢曹杰真,但每次说完事,曹家武仍然很难下决心放弃曹杰真,不是曹杰真有多优秀,而是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儿子,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如果自己主动放弃曹杰真,得不到族长的经济补偿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的问题是曹家武就没有了儿子,没儿子的人就是无宗之人,无宗之人活在世上,就是无依无靠的无根浮萍,所以,曹家武一直不愿意松口,曹轼就软磨硬抗,锲而不舍的找曹家武说事,所以,曹家武每次听到族长找他,就诚惶诚恐。
这天族长到了曹家武的家,家里只有曹家武一个人在,曹家武见族长亲自登门,不免又惶恐起来,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族长亲自登门,难道会有什么好事?
曹轼斜眼看看他,直截了当问,听说曹家湾官田是曹家文的?你知道这事吗?曹家武被这问话吓了一跳,族长今天叫自己来,却无中生有的问官田的事,谁不知道曹家文是被皇上褫夺了功名的,一个被褫夺了功名的罪人,怎么与官田扯上关系?
曹轼见曹家武不回答,不耐烦的再问一句,你听说过曹家湾官田的事没有?那官田到底是不是曹家文的?问话语气就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曹家武猛然想到,这一定是族长为了让曹杰真归宗,故意编造谎言诬陷我,说我在外散布官田是曹家文的谣言,但凡涉及与官家有关的谣言,都是归类在妖言惑众里的,谁敢犯妖言惑众的罪?如果坐实了妖言惑众的罪名,就有进大牢的危险!
曹家武赶紧斩钉截铁坚决否定,我没听说过类似的话,曹家文与曹家湾官田没有任何关系。
曹轼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没关系?你敢保证?
曹家武斩钉截铁,拍拍胸口说,敢保证!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敢保证自己没有说过妖言惑众之类的话。
曹轼想想,说你给我写个书面保证,就说“我敢保证曹家湾官田与曹家文没有关系”这话就可以了。
曹家武拿出一张纸,随手将那句话写了出来,写好拿给曹轼看,曹轼说,你敢保证,就在这张纸上签个字。
曹家武毫不犹豫就在纸上签了字。曹轼还郑重其事让曹家武摁了手印。曹轼这才将纸揣进自己衣兜里。
曹轼见曹家武很紧张的样子,就突然对曹家武露出笑脸来,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听人说了那话,那话只要不是你说的就没事,曹家湾官田与曹家文没关系就对了,也表明你和那话没关系就对了。
曹轼嘿嘿一笑,今天我来,就是问问这话,你没有说过,当然很好,现在没说,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要说。
曹轼说完,看着曹家武说,我这是为你好,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你毕竟是杰真的爹,族里有好事就应该照应你的。
曹家武感激的点点头,谢过族长,还请族长以后多多关照。
曹轼笑笑,没说话,将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曹家武看着曹轼走远的背影,不禁摇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曹家湾官田的事,前次到京城过年,爹和曹家文都没有说起过,曹家文被褫夺功名,那官田怎么会与兄弟扯上关系?既然我没说过那话,心里坦然,不过,曹轼为什么对那话如此敏感?看来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以后自己要多防着一点。
这事就这么过了,曹家武再也没听说有关官田的事。
秋收以后不久,有人来找曹家武,说族长在祠堂要见他,叫他快去。
曹家武放下手里的活就赶到祠堂,祠堂里很安静,只有曹轼一个人在等他,曹家武就感到有些好奇,以往曹轼通知他到祠堂,至少会有几个家公堂的代表在,今天只有曹轼一个人,什么情况?曹家武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曹轼满脸的笑,招呼曹家武坐下,我以前说过,你是杰真的爹,我以后要关照你的话。
曹家武赶紧点头,是的,小侄对你的恩情不会忘的。
曹轼说,现在就有一桩好事可以交给你做。曹家武赶紧问,什么好事?
曹轼说,你知道,我们每年代县衙收取官田的地租,都是存放在祠堂族学里的,地租收齐后再一并交给县衙。
嗯,这事曹家武知道,年年曹家湾官田的地租都是曹轼在收,收到的地租都是暂时存放在祠堂族学。曹家祠堂族学是一栋独立的建筑,位于祠堂不远的地方,据说族学是曹轼的曾祖父做族长的时候带领族人修建的,建好后,族人子弟都在这里读书,读书人最多的时候有近百人,虽然学生中没有考取过举人和秀才,但学生在族学发蒙,进入官学读书的人还是有的。
后来,族学房屋开始破败,族人捐银维修的钱不够,教书先生也从两人削减到一人,不久,这一人又因为束修少,主动辞了教书先生之职,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到曹家族学教书,族学的房屋就闲置下来。
其实族学的房屋面积是很宽敞的,采光也很不错,但面积再大,采光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家族的教育是否重视,还得看族长,如果族长重视教育,再困难的问题他都能想办法解决,族长不重视教育,遇到一点点困难就会搁置不理。
现任族长曹轼就是个不重视教育的人,他只重视自己的子孙读书,对族人子弟读书的事并不放在心上。所以,曹家族学就荒废下来。
因为族学房屋宽敞,所以,族人开大会时,族学就成为会场,不开大会就闲置,曹轼每年为县衙收地租,族学就成为暂时存放粮食的仓库,地租收齐后,族学里的粮食就转运出去。族学存放粮食的那段时间,就需要人看守,看守费由曹轼支付,因为县衙最终会给曹轼代收地租的劳务费,这劳务费里是包含了粮食中转期间看守费的。
曹轼说,以前看守粮食的人是曹老幺。但今年为了帮扶你,就将族学看守粮食的任务交给你,按照我往年给曹老幺的看守费,再给你加两成,其实就看守三天时间而已,怎么样?
曹家武一听,当然很高兴,看守粮食不是重体力活,曹老幺是个瘸子,瘸子都能看守住,我只要认真,难道这些粮食还能自己长翅膀飞了出去?
三天时间,没有风险,赚点外快而已。哪有那么多意外?不出意外就一定不会出意外。
曹家武很高兴,没想到自己能在族长这里得到这样一份美差!还能怎么样?至于族长为什么会突然对曹家武这么好,曹家武不知道,也没仔细琢磨,高兴之余,完全忘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古训。
曹家武爽快答应下来,对曹轼出自内心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