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外,那个被钺砍伤还被吐口水的俘虏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俘虏心里苦呀!原本当了俘虏已经懊恼不已,现在却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持钺一阵砍伤,最后还被吐了一口唾沫。他参军打仗并不怕死,遵循的是荣誉重于生命的原则,就是死也要死得壮烈和伟大,但现在却被人吐口水,俘虏不仅感到自己的英名毁于一旦,而且被吐口水还辱没了十八辈祖宗,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羞愤难当,既然嚎啕大哭起来。
福临从军营里出来,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胳臂有皮甲保护,钺刃只伤了胳臂上的一块皮,创面不大,只要不被感染,不发生意外就不会危及生命。
福临对自己的伤势不关心,关心的是今天的战果,他对身边一个管统计的将官吩咐,你们好好统计一下,除了毛文龙外,被我砍死的有几个,轻伤重伤的有几个?数错了我拿你是问!
管统计的将官不敢怠慢,赶紧统计,尔后向福临报告,当场砍死的有八个,轻伤重伤包括因混乱踩踏致伤的,一共有三十二人。
福临这下满意了,有这死伤三十二个敌人的功绩,再加上活捉毛文龙,战功簿上一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岳托攻打皮岛的时候,阿济格就代表大清国再次与朝鲜签订了条约,这次的条约比前次的更加不平等,比如,朝鲜要用大清国的八卦图做国旗,上写大清国字样;比如,将朝鲜一年一贡改为一年四贡;比如,在汉城建迎恩门,刻“大清皇帝功德碑”,碑文由汉、满、蒙三种文字构成,记述大清国两次攻打朝鲜的丰功伟绩,歌颂黄台吉对朝鲜人民的恩德....,朝鲜国王李倧已然是案板上的鱼,不能讨价还价,只能乖乖签字。
与朝鲜签订条约后,阿济格到土门江与福临岳托汇合,清军就地修整。
阿济格一见到福临就大吃一惊,只见福临的左手手臂被绷带包裹得像个婴儿包,这婴儿包还被一根挂在脖子上的宽带子托着。
阿济格吓了一跳,到朝鲜打仗,他唯恐福临出意外,在岗一分钟,安全六十秒,福临被阿济格过度保护,致使福临离开朝鲜义州前就没有上过战场,参与过任何战事,阿济格恨不得将福临包裹得像个蚕茧。现在倒好,眼看朝鲜战事结束,眼看天亮了,自己对福临的保护却尿了床,虽然福临是与岳托在一起的时候受的伤,但阿济格是主帅,仍然是他对福临的保护不严密出的问题。
再看看福临,看来福临的伤伤得不轻,不然,胳臂怎么会包裹得如此厚重?大蚕茧变成了婴儿包!这下怎么办?阿济格回去怎么向皇上交代?
阿济格疑惑的看看福临,又看看岳托,没受伤的岳托面部表情显得很是不屑,受了伤的福临却显得洋洋得意,岳托嗫嚅着说,其实他的伤没有这么严重?
岳托话一出口,福临就大叫起来,你还敢说不严重?你希望我的伤严重吗?严不严重难道我不知道?
以前的福临再怎么蛮横,但因为没有打过仗,对武将的态度还是比较小心的,毕竟要靠武将打天下,但现在福临对岳托的态度完全变了样,真是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阿济格不便过问两人的矛盾起因,岳托说福临的伤势不严重,再看看福临,也感觉福临没有伤势严重的痛苦表情,福临的伤势严重不严重,不以两人说了算,下来以后问问军医即可。
三人切入正题,开始对这次征讨朝鲜做总结,总结结果就是呈报朝廷的最终战况。
三人一致同意,这次出征朝鲜,不仅圆满完成既定战略目标,打得朝鲜哭爹喊娘,一蹶不振,闻风丧胆,再也不敢与大清国为敌,而且活捉了毛文龙。
不过,毛文龙是怎么活捉到的?活捉毛文龙的功绩应该归谁?这事令阿济格非常懵逼。
岳托说,毛文龙是我活捉的,当时我率领军队,三次攻打皮岛,毛文龙用了很多海战战术,我方死伤将士几百,毛文龙都在皮岛负隅顽抗,直到一个月黑风静的晚上....。
福临听得不耐烦,大喝一声,你造谣,毛文龙是我捉到的!
阿济格问福临,你说说,你是怎么捉到的?
福临大义凛然,说毛文龙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追呀追,好不容易追上后,我就把毛文龙的耳朵割下来,将他捆起来....,就这么简单。
阿济格懵逼得瞪眼看岳托,岳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无言以对,是呀,福临说得没错,毛文龙在前面跑,福临在后面追,追呀追,追上后,是福临把毛文龙的耳朵割下来,将他捆起来的,这是事实,事实就这么简单。
福临又得意的说,我不仅活捉了毛文龙,还砍死砍伤敌人三十多。
阿济格又问福临,你是怎么砍死砍伤这么多敌人的?
福临仍然一脸的大义凛然,我手握两把钺,奋勇当先,左挥右舞,砍到一个,死伤一个,砍到一个,死伤一个,敌人再多,那也是生铁遇到钢,顿时倒下一大片。
阿济格瞪大眼睛看着福临,这是那个被他裹得像蚕茧的福临吗?杀敌像砍瓜切菜?转眼就成孤胆英雄了?
阿济格再次看向岳托,岳托的脸色仍然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那表情是笑还是在哭。
福临却愤愤然的瞪了岳托一眼,要不是岳托阻拦,我杀的敌人更多。
阿济格皱眉,不解的问福临,你不是再三保证不到皮岛吗?
福临得意至极,我没到皮岛呀!我是在铁山捉住毛文龙的。
阿济格更加感到不解,一直盘踞在皮岛的毛文龙和他的将士怎么会弃岛到铁山?
福临并不正面回答阿济格的疑问,说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一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有当一个人真正上了战场,才能刺激潜能,达到人生巅峰.....。
岳托实在听不下去,赶紧申辩,毛文龙是我捉到的!
福临大怒,谁听你啰里啰嗦讲过程!你说,毛文龙最终是不是被我捉住的?岳托又申辩,那是毛文龙跑了...。
福临仍然大怒,就是因为他跑了才被我捉住的,有什么毛病?
阿济格听得一愣一愣的,是呀,无论打仗还是处理日常事物,结果和过程哪个更重要?当然是结果最重要,就像两次打朝鲜,清军屠城,朝鲜人死伤无数,那些为国死伤的人,无论你献出了生命还是付出终身残疾的代价,没人在意你,没人为你点赞为你欢呼,没人与你共情或与你感同身受,哪怕你本身就是朝鲜人,激动一会儿也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成王败寇而已。
现实生活中也是一样一样的,你中了八千万彩票,所有人都会羡慕你,但绝不会有人在乎你中奖之前的付出。所以,评判出征打仗军队的战绩,除了结果还是结果。
岳托和福临为了是谁活捉毛文龙的事吵了起来。
福临咬牙切齿,你敢说你阻拦我活捉毛文龙的事?你敢说你阻拦我杀敌立功的事?你敢说你谋害皇子的事?你敢说我杀降不详?你要是敢说,我就回去告诉我父皇!
福临恼怒瞥眼看岳托,那眼神分明在威胁岳托,你敢说?你敢说真话就是在造谣,造谣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阿济格对福临发出的一连串问话问得一愣一愣的,福临与岳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岳托为什么要阻拦福临活捉毛文龙?他是怎么阻拦的?岳托为什么要阻拦福临杀敌立功?还有,岳托为什么要谋害皇子?他是怎么谋害的?在战场趁乱谋害皇子?这事要是被皇子的爹知道了,不把谋害皇子的人千刀万剐了都不会解恨!
最后那个疑问更要命,是人都知道,黄台吉要他们活捉毛文龙,就是想要活的不要死的,要活的不是要为毛文龙养老送终,而是要亲自活剐了他,为皇子叶布书的致残出气,但岳托为什么要说杀降不详这样的话?毛文龙是降将,要是黄台吉知道了岳托说他杀了毛文龙不详,难道黄台吉不先斩了岳托?
阿济格不管福临与岳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清官,清官难断家务事,阿济格更不愿听他们吵架,就及时制止,福临副将的说法是正确的,岳托副将你也应该明白,打仗讲究的是结果,不管你攻打皮岛多少次,死伤多少人,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最后都是以结果定胜负。既然你们两人都认可是福临副将最后抓住毛文龙的,那就应该将功绩定给福临副将。
岳托一听,气得七窍生烟,正待发作再申辩,阿济格瞪眼,呵斥岳托,尔再争辩,本将军就要定你构军之罪。
岳托脸色骤变,构军之罪是什么?那是在军中对将军的命令表示怨恨,不听将军约束所犯的罪。一旦将军定你为构军之罪,那是要立即斩首的。
岳托不敢再争辩,他明智的告诫自己,这不是我死的地方,我也不该死,该死的是福临!
岳托涨红了脸瞪着福临,眼里飞出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就敢抢我的功绩,阿济格拉偏架,拿军法压制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只要我有这口气在,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岳托再不敢说真话,因为说真话就是造谣,说真话就要被阿济格定为构军之罪,还有,福临说要告诉他爹,这话也是对岳托最大的威胁!岳托知道,凭福临一根筋的性子,若惹毛了他,福临做事不仅不会顾及后果,也没有王法可以管束,福临认为,说真话是造谣,那就一定是造谣,不是福临有定性权力,而是福临的爹有定性权力,试想一下,如果福临与岳托在皇上面前发生争执,当爹的维护儿子还是维护岳托?用脚趾头想都会想得明明白白。
岳托再冤,比窦娥还冤,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按照福临给他定的罪状,桩桩都比这次他打朝鲜立战功重要。
生性剽悍而强势的岳托,在全家火葬场面前,也只能低头闭嘴不再说话。闭嘴很难吗?确实很难,不然,怎么能两年学说话,一辈子学闭嘴呢?
岳托发誓,以后再也不与福临一起打仗了,以后一定要对这事有个说法!
阿济格见岳托和福临两人像在打哑谜,猜不透两人矛盾的来龙去脉,猜不透就不用猜,阿济格也如黄台吉一样,带兵打仗的人只看结局,不能婆婆妈妈。
阿济格立马向黄台吉发出朝鲜大捷的请功捷报,率领着打了胜仗的军队班师回朝。除了将毛文龙押解回京,那些没死的俘虏都被卖为奴隶,带着俘虏回国,一路人吃马嚼的,会产生很多花费,卖了他们,却有一笔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