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凌乐忽然也是笑了。
    “……呵。你的选择，就是恶魔？你在对恶魔依然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如同赌博般地做了这种选择……就想强迫所有人类无视自己的意愿，跟着你的选择走，甚至成为你的马前卒？”
    那当然是马前卒，明临要是会为了全人类牺牲自己，那他早就该站在实验室里变成被实验的那一个，而不是缩在幕后的幕后等待实验结果。
    “愚笨者鼠目寸光，偶尔也需要聪明人强行帮他们做出选择，才不至于直到无路可退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明临的声音中依然充满了自信。“人的花期终究有限，所有人迟早都要踏向那‘非人’的选项……那跳跃式进化的阶段……”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了顿，看着凌乐，道：“我的身体一时半会还醒不了，所以才只能以这副姿态和你说话。你呢？还是连头盔都不愿意卸下？我都已经知道你长什么样了……你何必继续隐藏？这地上城，可是你永远的家啊。”
    “……哼。”
    凌乐一声轻哼，想了想，紧接着却真的收起了面甲，露出那张魔魅、多情、又偏偏掺杂着莫名冷冽的美颜。
    明临这次纯粹是凭着狠气、狡诈、以及手中那张恶魔牌所特有的凶残打了她和莱特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他的手里并没有信息之匙。
    他在信息上的认知……无需以莱特的标准来推算。
    不过，他却利用脱离于网络的恶魔，一口气同时制住了光夜和莱特。
    而光夜，理所当然和她绑在一起。
    所以，他在防备她。
    甚至……也给她准备了某种“礼物”。
    或许……这是作为朋友、作为盟友、作为曾经的利刃和主人之间的最后谈话。
    “呵……终于。”见凌乐终于收起头盔，明临似乎松了口气，又有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收口的位置。
    雪白修长的脖颈之下，贴身的银色战甲，领口没有多余累赘，就仿佛那头盔原本就不存在一般。
    “你的战甲，果然和所有人的都不同。”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着凌乐的脖子，“不，你整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
    “少说这些没用的。”凌乐抬手挡开了他的金属手臂，看着他：“你是真心觉得，半人半魔，是可控的方向？”
    “我不确定。”明临收起手，缓缓靠在椅背，下意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虽然他并不需要，“毕竟那些东西现在并不在我掌控，我们只是暂时合作罢了。但我也是实在别无选择，你也看到我这段时间的窘境了，我几乎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他抬头凝视凌乐那又冷又魅的双眸：“我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所以，除非……光夜和莱特永远消失，或者让我得到更高的掌控力，否则，我只有借助恶魔的力量这一条路。嗯，你说的没错，半魔的方向难以掌控，但是如果我能掌控里世界、掌控代行者，我就能用那股力量压制和掌控半魔！在那之后，只要我活得足够长，总有一天，我可以拥有人类的外貌、恶魔的体魄，还有控制整个里世界、整个人类世界的能力！”
    按照原本的明临，说到这里，可能还会补充一下，带领全人类走向辉煌之类的说法，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凌乐终于在这里露出真实相貌让他多了几分轻松，他这次只是说到了自己，没有再往下说他的大义。
    “看来，我说服不了你。”凌乐缓缓道。她这次没有笑，紧抿的唇角悄悄泛起一丝不屑，“但我还是希望你清醒一些……现在绝对不是借助恶魔力量的时候。”
    说白了，明临现在最想要的是里世界的控制权。
    而且他会在这里和她认认真真聊这些，明显是认为突破口就在她和光夜这里。
    他知道了管理者之匙的存在。
    当然，随着铁城的沦陷，就算莱特现在已经凑齐了其他碎片，可是存留在战斗区深处的那个“莱特”已只剩下不能干涉现实的躯壳，他只能以系统规则内的能力守着那些碎片，等待着那迟早被攻略的一天。
    所以，唯一的不确定，确实只在她这里了。
    不过，她也可以肯定，明临根本没搞清状况。
    他和恶魔联合，用蛮力一口气“将死”了莱特和光夜。
    这看起来像是他的大获全胜，但，他显然没搞明白，恶魔那诡异的控制能力，与莱特那妄图控制里世界的欲望根本就是不相上下的。
    那些编号级恶魔到底是被控制了还是纯粹听命行事，这一点也许还不能确定……但现在确实有大量人类强者被操控了。
    无声无息。
    再加上那隧道中、鼠民之中的若隐若现的恶魔隐患，以及这整体的、强烈的布局感。
    嗯……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随着这次恶魔的突袭，有些东西其实已经非常明朗了。
    ——这次参与进阴谋的远不止“王裵”和几个sss级恶魔，还有诸多低等恶魔也在其中。
    所以才说莱特这次是真的被将死了……
    只是，就算恶魔中真的出了一个智者、一个王者，也很难想象它是如何把那些没脑子的恶魔调度得这么好、好到这几个月里几乎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除非，不是调度，而是直接控制。
    因此……退一万步，就算明临理想中的，那似乎可以保持神志的半魔之体是人类未来的出路，可是在那出路的前端，等待人类的也不见得是什么自由的地面，倒更可能是那一张属于恶魔王者的嘴。
    而这恶魔中王者，怎么也轮不到明临。
    这次，不是明临利用了恶魔，更算不上什么交易。
    这家伙被彻底利用了。
    明临本不该忽略这么明显的不妥之处，但……一直站在运筹帷幄的主位的他，这几个月来，也许是被压制得有点不清醒了。
    “该清醒的是你！”明临蓦地起身，向前一步，单手撑于桌面，低头俯视凌乐，声音忽又变得从未有过的柔和：“影儿……我们之间本就不存在矛盾，所谓的矛盾，只是源于那神网的诡计……”
    “呵，别拐弯抹角，直说吧，你想怎么样？”凌乐不耐烦道。
    “我希望你能向我坦白一切。”明临道：“我已经知道了，神网就是莱特，虽然我不知道光夜又是什么……不过莱特正在悄悄拼凑一个东西……一个必然可以碾压光夜、彻底控制里世界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差一点点就能拼凑完整了。而那关键之物，大概是在光夜那里吧？”
    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紧盯凌乐：“不，也可能就在你这里。光夜到底是谁？你……和光夜又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东西……”
    “呵，没错，那东西在我这里。”凌乐没有回答其他问题，只是干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