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人似乎是特意在等她,眼中都带着不怀好意。
冯葭不理会她们,提着裙子正要跨进去,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她侧头看着浅蓝色衣衫的女子,眼里没什么情绪:“周姑娘,你有事吗?”
周慕琪眼中跋扈:“果然是个乡野村妇,连这顾家私塾的规矩都不懂吗?”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子吃吃笑起来,眼里都带着浓浓的鄙视。
冯葭笑了笑,“那就请周姑娘,教教我?”
偶尔有三五成群的女子经过,看见她们,都不由加快脚步走了。
“听说过拜师礼吗?”周慕琪勾了勾唇,“拜师礼,就是要对自己的恩师三拜九叩,以示尊崇,而我们,是顾家私塾第一批女学生,今后便是你的师姐,你对我们,自然也要三拜九叩,行这拜师姐礼!”
冯葭点点头:“好像有几分道理。”
三个人的唇角都扬起来,目露轻视。
“我如果偏不拜呢?”冯葭又道。
三个人的唇角俱僵。
周慕琪眼神发狠:“新进来的弟子,都要拜见师姐,这是顾家私塾的规矩!你岂敢不从?”
“是吗,我怎么听说这顾家私塾的创始人顾羡魏才高八斗,两袖清风,是真正的儒学大家,讲究的是有教无类,人人平等,现在顾家私塾的讲学人正是顾老先生的嫡子顾卫风,有顾老先生的遗风在前,顾先生又怎会立下如此无礼的规矩呢?我看是周姑娘你狐假虎威,诓骗我的。”
“你!”周慕琪脸皮发烫,自觉失了面子,狠狠眯了眯眼睛,“谢兰昭,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冯葭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周姑娘,这承恩寺一别不过数日,怎么那日我的手段你都已经忘了呢?还是说你也想像我十妹妹一样,一个不小心,也自己跌进水缸里,落下个咳嗽的病根?”
“什么掉进水缸里?”其余两个女子不由看向周慕琪,都是一脸困惑。
周慕琪咬紧嘴唇,脸色微微发白,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这个人,心肠歹毒,手段狠厉……”冯葭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周慕琪,一步一步往她跟前走去,笑得像是一只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与我姐姐如此交好,难道她没有跟你说吗,我这个人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辣手摧花!尤其,是像你们三个人这样漂亮年轻的花!”
言罢,冯葭似笑非笑的眼神在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去。
周慕琪被她吓得冷汗连连,步步后退,后背都贴上墙根了:“你!你敢!”
“我敢不敢,周姑娘大可以试试!”冯葭收了笑容,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叫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其他两个贵女禁不住吓,轻轻拽了一下周慕琪,小声嘀咕:“琪琪,算了吧……”
“你以为我怕你!”伙伴们越是这么说,周慕琪越觉得脸上没有面子,她告诉自己这里可不是什么承恩寺,而是顾家私塾,她有明月公主做靠山,几乎私塾里的所有高门女子都与她交好,谢兰昭她一个刚从石城那样穷乡僻壤进京的庶女,使点小心计爬上嫡女的位置,骨子里还是流着卑贱下流的血,又有何惧呢?
就算她再凶再狠,也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自己根本不用怕她!
这般想着,周慕琪一改脸上害怕的神色:“谢兰昭,你第一日进私学就这般张狂,以后还得了?今日我就收拾收拾你,让你懂一懂这顾家私塾的规矩!”
“来人!给我把她衣服扒了!”
周慕琪一声令下,两个强壮的嬷嬷,从身后走上来,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阴森的笑,轻车熟路的撸了撸袖子,应该是常做这事。
然而她们的手还没有接触到冯葭,手腕就被人冯葭身后的婢女一左一右握住,“咔咔”两声,两个嬷嬷的手腕应声而断,惨叫声不绝于耳。
“哎哟喂!疼死我老奴了!”
“哎哟喂!!!老奴的手腕啊!”
两个人跌落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周慕琪瞪大眼睛,眼睛里明明透露着害怕,却还硬挺着道:“放肆!你敢动我的下人!”
“真是对不住了周姑娘,我这个婢子呢从小就是个狂躁性子,最是忠心护主,”
冯葭嘴角含笑:“几日前有个人不小心说了我几句坏话,便被我这婢女割掉了舌头,再往前推一些日子,又有一个人,想要对我意图不轨,被我这婢女知道了,硬生生砍掉了他的双手双脚,只留下个脑袋,放进粪桶里,不给他止血,任他的血液慢慢流,按常理说,他应该活不过半日,可是我这婢女性格随随主,极其恶毒,每日用半块千年老山参吊着他的命,看着那人的四肢慢慢腐烂,生出蛆虫,那些蛆虫又孵化成卵,从眼睛鼻子钻出来,那人哭爹喊娘,我的婢女又嫌太吵,就要把他的舌头割断了,那人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啊啊!”两个女孩齐声尖叫,看着冯葭像是看着恶魔一样,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周慕琪也被那场面吓呆了,想跑,可却被冯葭拦住,她的声音很平淡,仿佛虐杀一个人就是稀疏平常的小事一般:“所以啊,周姑娘,如果你在承恩寺的事情忘记了,今日也好,我向你提个醒,不要惹我,否则那待在桶里的就该是周姑娘了!”
“疯子!疯子!”
周慕琪一把推开冯葭的肩膀,脸色煞白,近乎飞似地逃了。
“就这点胆子,也敢出来恐吓你?”松槐失笑,又担心道:“不过你今日是第一天上课,就把他们三个吓得屁股尿流,若是被这顾家的先生知道了……”
“不要紧,”冯葭道,“这几个人像只臭苍蝇一样在身边转来转去,太过厌烦,把她们胆子吓破才好!”
言罢,冯葭一脚跨进门去。
里头陈设简约古朴,抄手游廊里偶尔有几个抱着书的女子,谈笑走过,不远处也有朗朗读书声,很是悦耳。
从前朝开始,大历便很注重贵族子弟的教育,设立国子监,以供适龄读书,可大多贵族子弟都可以靠着父亲或祖辈的官位得到荫封,所以很多人来国子监并非真的求学,要么是混个国子监学子的好名声,要么不学无术,在里头,蹉跎岁月。
后来科举改革,士子们想要做官就必须通过科举选拔,国子监也一改只收贵族子弟的规矩,向寒门之士大开府门,可是这种情况下所招收的学子们便良莠不齐,为了扫清这项弊端,于是又在京城兴建太学,相当于国子监的预备班,只有在太学中名列前茅者,才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无论是贫农贱商,还是官家子弟,一律平等。
而自从前大理寺少丞冯葭,在殿前为女子争取了另外一条和后宅妇人不一样的路,大历便允许女子进学,允许女子走科举或吏考,然而莫说是平民女子,就连贵族女子里也有很多目不识丁。
她们从小被教育的,也是女卑,女戒,学的是刺绣,琴艺,三从四德,能通点墨的少之又少,能以所学融会贯通,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各个地方开始兴起私塾,私塾可以说是进太学的预备班,女子们无论身份地位,只要能交得起学费,便可以在私塾中学习,而京城中最有名,也是众多高官子女作为第一选择的,就是顾家私塾。
冯葭进私塾的第一课,学的是诗。
一个白胡子的老先生讲得唾沫横飞,激情四射,下面则昏睡了一半。
老头姓贾,有一些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桌子,而后看了一眼窗外开了满池的荷花,心有所感道:“不知道你们这些听我讲课还睡觉的学生,是觉得这书中的知识太过枯燥无味,还是觉得这千古诗篇太过浅显易懂!”
“今日先生便不讲学了,考考你们!便以窗外的荷花为题,即兴作首诗吧!”
闻言,学生们一大半都低了下去,还有一小半则左右相望,只有凤毛麟角抬着头,跃跃欲试的样子。
白胡子老头刚要点名,忽然一道女音降临。
“先生,不如让谢兰昭试试吧!”
女子脸上挂着微笑,但是眼睛里分明带着戏弄和仇恨之色,正是周慕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