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崔氏。
崔氏上前一步:“此话怎说啊?”
“崔婶婶还记得上次送给我家姑娘的那瓶桂花头油吗?”青书笑笑道:“我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她发现婶婶做的头油,比外头几两银子买的还要好用许多,从中发现了商机,又正巧家里有座闲置的香山,便想着让婶婶一家代为看管。”
青书说着,便拿出一张香山的地契:“当然,我家姑娘不会让你们吃亏的,那些赔出去的银两就当是给你们照看香山的酬劳了。”
崔氏犹豫着要说什么,青书又道:“等香山花朵盛放时,我家姑娘想与婶婶合伙在京城开一家香坊,她做出资人,婶婶制香,并帮她照看铺子即可,到时候卖出去的香料,收益五五分成。”
崔氏看了一眼丈夫和儿子,心中惴惴不安,和那位姑娘合伙开香坊?
对方出钱,自己出力,收益还能五五分成?这可比之前卖给玲珑香坊划算得多,可是那位姑娘为什么如此帮他们家呢?
似乎是看出来崔氏的疑虑,青书道:“崔婶婶,这是互利共赢的事情,你放心,我家姑娘不会占你便宜的!”
崔氏连忙摆手:“我哪里是怕你家姑娘占便宜!我只是怕那香料最后卖不出去,亏了姑娘!”
青书眉眼弯弯:“这个您放心,我家姑娘还说了,她相信婶婶的手艺,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相信她的手艺?
相信自己的眼光?
崔氏愣了愣,下一秒又忍不住的笑起来,人家姑娘如此坦荡豁达,若是她再推辞,倒显得自己狭隘了。
况且她们来京城的目的本来就是为冯家申冤,钱财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崔氏便不再推辞,接过递过来的地契,高高兴兴道:“那便依姑娘所言!”
任务完成,青书回去复命。
冯葭靠在一边的长椅上看剑谱,二等侍女松槐正在为冯葭收拾行李。
“事情办完了?”见青书进来,冯葭阖上剑谱道。
“不出姑娘所料!”青书招呼松槐出去,自己则顶替她的位置继续收拾,一边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又道:“姑娘,您明日陪老太君去承恩寺,真的不要奴婢陪着吗?”
“不必了,不过也就去那寺里吃斋念佛几日罢了,我带着松槐过去,你就留在家中。”
青书脸上浮现出隐隐的忧愁,冯葭扬了扬眉梢:“怎么了,这副表情?”
“我是怕……”青书压低声音,“我是怕老爷查出来!”
自从冯葭告诉她,那玲珑香坊背后主人是谢乾,而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谢乾为了坑害俞家设的局,青书是既吃惊又恼怒,但更多的却是胆寒。
谢乾这个人太可怕了。
虽然平日里对待下人和蔼可亲的,但从他直接叫人打死有多年情分的孟管家可以看出,谢乾是个心狠手辣,天生凉薄的人。
若是被他知道是姑娘在背后搞鬼……
“他查不出来什么的。”冯葭握了握青书发抖的手,淡淡道:“从收买那些戏子,到对簿公堂,没有人见过你的脸,更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不用紧张。”
青书反握住她,语气不安:“姑娘,我不是害怕自己有事,我是怕姑娘你受伤!”
“我说过的,你家姑娘无坚不摧,刀枪不入,别担心了。”冯葭笑着刮了下青书的鼻子,站起来,抓起一把瓜子往外走。
青书不解:“姑娘,这个时辰,您去哪?”
冯葭把瓜子分给青书一半,眉眼弯弯:“咱们演了那么大一场戏,那人今日定是气急败坏,若是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自己姑娘怎么这么胆大!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躲在院子里,反而还要大张旗鼓地去老爷面前晃悠?青书手心里发汗,可还是追随冯葭的脚步一齐出去了。
不过,想到老爷发怒的嘴脸,又有点暗爽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谢乾的院子门口,便听到茶盏被摔碎的声音。
书房里,一个小厮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两股颤颤,冷汗直流。
谢乾喝道:“查不出来就继续查!”
小厮伏的更低,不敢说话。
“前几日那几个在门口闹事的查了吗?”谢乾皱眉道。
小厮战战兢兢道:“回丞相爷,都查了,那些人是附近戏班子的杂役,有人给了钱让他们去演出戏……”
又一碗热茶碎在小厮脚边,飞溅的滚水把他烫得龇牙咧嘴,他却不敢挪动半步。
“难道我不知道是做戏!我要知道那背后的人!”
小厮连连磕头:“回丞相大人!我家老爷说已经尽力在查了!求您宽容些时日!”
谢乾鼓起两腮隐隐发颤:“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若是查不出来,就是无能,我们丞相府绝不会扶持一个无能的人!告诉他,我能扶持上去的人,也能一手拉下来!滚!”
小厮连滚带爬地出去了,自有仆从进来收拾破碎的碗盏,并伏低道:“老爷,九姑娘来了,可要请她进来?”
谢乾揉了揉发胀的眼角:“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一身青衣的冯葭走进来,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着白衣的丫鬟。
“父亲,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还在为羊城旱灾的事情烦忧吗?”冯葭很自然地倒了一杯热茶奉上去。
谢乾接过,喝了一口,那股燥意却始终压不下去。羊城旱灾让他忙得晕头转向,东宫的猜忌又让他如坐针毡,这几日府里也不太平,今日又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救了俞氏一家,当真都是祸事!只是这些谢乾自然不会与冯葭道,只是摆摆手:“这些事为父会处理,不用你操心。”
“今日你来做什么的?”
冯葭福了福身子:“父亲忘了,您昨日让我过来看账簿的。”
谢乾又揉了揉眼角,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账本就在书案上放着,冯葭从善如流地走过去,翻开,像之前一样进行批注。
这是本阳账。
除了那日香坊的阴账让她批注过,这几日谢乾给她看的都是阳账,她面上不显,笔走龙蛇。
“你怎么左手握笔?”谢乾坐在一侧问道。
冯葭淡淡:“回父亲,昭儿学字时右手带伤,便用左手写,渐渐成了习惯。”
谢乾并未深究,只道:“明日你随你祖母去承恩寺,听说那边的菩萨很灵,记得给自己求个好姻缘。”
冯葭走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谢乾坦白道:“太子已经及冠,皇后娘娘打算在明年八月,太子生辰时,召开宫廷宴会,进行选妃,为父打算让你和姝白都去参选。”
选妃?
冯葭皱了皱眉。
听闻大历朝这位皇太子徐晁不论是文治武功,还是治国之道,每一样都是佼佼者,且对百姓仁爱,群臣都很尊敬他,又因为是几个皇子里长得最像当今圣上的,所以也深得圣宠,封“德贤太子”。
只可惜天生身子骨弱,有早亡之相。
这样的人,虽然贵为储君,可是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继任,按照冯家对谢乾的了解,不该把府里两个嫡女都压在这样的人身上才对。
谢乾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后一笔朱红落笔,冯葭阖上账本,微微福了福身子:“昭儿全听父亲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