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胡一嘉双眼通红,浑身燥热,下了朝直接回了府,官服也不及更换,便在屋中转起了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胡夫人纳闷,递了一杯茶水,问道,“老爷,何事为难至此啊?不如与妾身说说?”
胡一嘉正自烦闷,抬手便将茶杯掀翻,吼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胡夫人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唤丫头收拾了,索性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胡一嘉眼见着那妇人将一枚价值不菲的簪子插在发鬓上,上前一把拔了下来,“叭”地扔在地上,“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老子面前添堵?”
“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妾身每日里也是如此,今日因何惹恼了老爷?”
“我让你每日里如此,每日里如此,”胡一嘉抬脚踩在簪子上,使劲拧了几下,将簪子碾得稀碎。
胡夫人见状,捂住脸开始哭哭啼啼。
胡一嘉越发地烦躁,再抬脚将胡夫人踹倒在地。正在此时,有人在门外报,“老爷,吏部有人来传话,说是高大人有请!”
胡一嘉闻听,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双手捂着胸口,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翻着白眼,慢慢倒了下去。胡夫人吓得停止了哭泣,半晌才想起来叫人,整个胡府霎时乱作一团。
“大人,胡一嘉死了,”
“哦?”陆绎放下笔,抬起头,“怎么死的?”
“仵作验尸,肝胆俱裂,并无外伤,定为猝死,”
陆绎冷哼一声,“当初他受徐敬蛊惑,弹劾高洪,想不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大人,传闻胡一嘉之死有些蹊跷,他退朝回府,高洪便派人去寻他问话,想来应是吓死的,”
陆绎站起来,来回踱步,半晌才说道,“好!”
岑福见陆绎面上含笑,便也笑道,“如今情势,似胡一嘉这般的怕不是都要瑟瑟发抖了,”
“下一个应该是欧阳应了,”
“欧阳应已卸甲归田半年之久,高洪会寻什么由头来整治他,卑职倒是有兴趣得很,”
“欧阳应胆小如鼠,怕连胡一嘉都不及呢,当初有徐敬撑腰,现下还能指望什么?”
岑福笑道,“卑职便留心着些动静,”
“高洪奉圣旨整治官吏,咱们只管看热闹就是了,”
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一个月后。
“大人,欧阳应几次三番托人示好,高洪都不曾给予回应,前些日子听说人已经不行了,今日便传来消息,抑郁而亡,其家里人大概是事先想好了说辞,对外宣称是心疾猝死,”
陆绎放下手中的书,“高洪果真是睚眦必报,不过此番却是用的杀鸡儆猴,明日的朝堂想必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大人,最近夤夜探访高府的越来越多,想必这风向已经彻底变了,”
陆绎轻轻冷哼一声,“是时候了,”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大人,今夜卑职便将东西送去,”
“不必露面,他是个聪明人,见了自然知晓,”
岑福点了点头。
陆绎回府时,已经很晚了,袁今夏见岑福并未一同回来,便问道,“大人,岑福呢?”
“去了高府,”
“高府?高洪府里?”
陆绎点了点头,“胡一嘉吓破胆而死,欧阳应抑郁而亡,下一个该是重头戏了,即便是看热闹,也要添一把柴才好,”
“不过才一个半月的功夫,这高洪果然狠戾,胡一嘉和欧阳应不过是受了徐敬指使,这招分明是一石二鸟,杀鸡儆猴,让其他官员不得不倒向,朝中那些徐敬的旧识必会给他传去讯息,想必徐敬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大人这把柴再添进去,这个年关他怕是难捱得很,”
“夫人聪慧,就是这样,”
袁今夏一边系好陆绎的腰带,一边笑道,“岑福不会也用那江湖上的招数,飞镖传书?”
陆绎捏捏袁今夏的脸,轻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那高洪是个聪明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当初被徐敬整得那么惨,现下有了机会,自然要回敬与他。他既要报仇,那必须要有十足的证据,他明知徐敬的所作所为,但是口说无凭啊,大人暗中助他,他就算知道,也定不会泄露半分,这其中利害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夫人分析完了?”
“嗯,”袁今夏点点头,突然搂了陆绎撒娇道,“大人~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大人,”
陆绎听罢,心里一动,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低声道,“现在就要么?”
袁今夏原本钻进陆绎怀里了,又一激灵钻了出来,仰着头,小脸通红,嗔道,“大人胡说什么?”
陆绎忍着笑,又将人揽进怀里,仍旧低声说道,“可是你刚刚说的,怎又怪我胡说?”
袁今夏嘟囔道,“我只是说……哎呀大人~您别深刻理解,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陆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夫人的字面意思和我理解的难道不同?”
“当然不同,大人就是没正经,”
“好,夫人正经,夫人是正经夫人,我也是正经夫君,”
袁今夏伸手捏住陆绎鼻子,笑道,“大人这般饶舌,我倒觉得大人现在越发顽皮了,我今日瞧着俭儿和宁儿淘气,就在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幼时什么样子,夫人知道?”
“嗯~能猜个大概吧,也许,差不多,嘿嘿……反正八岁时的样子可爱的很,我倒是清楚的,”
陆绎轻轻蹙了眉,将手放在袁今夏腰上,“还敢提?夫人不记得当初是如何受罚的了?”
“大人舍得吗?”袁今夏兀自嘻嘻笑着,“我现在可不怕大人,我有俭儿和宁儿撑腰呢,都说母凭子贵,我可是一下子给大人生了两个,儿女双全,”
陆绎瞧着自家夫人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禁笑道,“自然舍不得惩罚,该要重重奖励才是,”说罢突然将人抱起,大步向床边走去。
“大人您要做什么?还未吃晚饭呢?大人,大人……您还没去看俭儿和宁儿呢……还……夫君……夫君……”
陆绎哪里还管得许多,直到袁今夏讨了饶方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袁今夏枕着陆绎的胳膊,嘟囔道,“大人就知道欺负人,”
“夫人好像也很喜欢,不是吗?”
袁今夏原本羞红的脸更红了。
陆绎用手指轻轻划过,笑道,“夫人害起羞来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大人讨厌,”袁今夏拽了被子将头蒙住,不一会儿竟然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陆绎悄悄掀了被子,柔声问道,“很困么?”
袁今夏嘟着嘴,“是很累~”
“那,我抱着夫人去用饭可好?”
“那怎么行?”袁今夏扑棱一下子坐起来,“会让人笑话的,”说完又钻回被子里,慵懒地说道,“罚大人帮我穿衣服,”
“好,愿意为夫人效劳!”陆绎先穿好了衣裳,又一件一件帮袁今夏穿起来。
“大人穿衣裳还不老实?不许看,”袁今夏去捂陆绎的眼睛。
陆绎失笑,“夫人可是不讲理了,”
两人腻腻歪歪了很久,才挽着手到了膳房,“哎,怎么空空如也?这个时辰雪儿应都布置好了,人呢?”袁今夏四处张望,陆绎笑道,“来了,”
果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穆雪走进来。袁今夏道,“雪儿,去哪里了?今日咱们先吃吧,岑福有事要晚些回来,”
穆雪笑道,“姐,岑大哥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人呢?”
“陪俭儿和宁儿玩呢,我见你们都不出来,就告诉灶厨晚一些时候再上菜了,”
袁今夏脸有些热,偷偷瞟了陆绎一眼,见陆绎倒是神色自如,便说道,“既是如此,我们也去看看俭儿和宁儿,”
穆雪眼见着袁今夏神情略显尴尬,便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说道,“我去灶厨告诉一声,”说完赶紧离开了。
陆绎牵着袁今夏的手,悠哉悠哉地去看俭儿和宁儿,远远地便听到两个娃娃和岑福的笑声。
陆绎微微皱眉,放开袁今夏的手,三步并作了两步先进了屋子。袁今夏见状,轻轻摇头,“大人啊大人,谁的醋您都吃,”跟着进了屋子。
两个娃娃正骑在岑福背上,“咯咯咯……”地笑着,“坐稳了,马儿可要跑起来了,”岑福说着,爬得快起来,两个娃娃笑得更是大声。
袁今夏一见,便知两人又要上演幼稚戏码了,转身就出来了,边走边笑,“真是想不到,大人和岑福竟都这么喜欢孩子,我便留给他们一些颜面吧,哈哈哈……”
果然,陆绎用了“他是爹爹”的绝佳手段,从岑福背上抢了两个娃娃。
岑福正玩得起兴,嘴上说着,“大人,办妥了,您放心吧,”手上又抢回一个,“我觉得您一个人哄不过来,是吧?俭儿,不对,是宁儿,”
陆绎白了岑福一眼,“你连俭儿和宁儿都分不开,还跟我抢什么?”
“大人就分得清么?”
“那是自然,”
“好,那便比一比,”
岑福话音刚落,两个娃娃竟似完全听懂了,分别挣脱开来,缠在一起爬着转了几个圈,然后挨着坐下来,两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两人。
陆绎和岑福一时懵住,“这……”
“你先说,哪个是俭儿?哪个是宁儿?”
岑福这回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回道,“您是大人,还是您先说,”
“你是他们的叔叔,你先说,”
“您还是他们的爹爹呢,还是您先说,”
两个娃娃笑得前仰后合。
门口站着的袁今夏和穆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饭也吃不成了,分不出高下来呀,雪儿,你说也是怪,前段时间俭儿出落的稍微高一些,从个头儿上还容易区分,现在又是齐头并进了,任谁看着都一时难以分辨,怎么会这么像呢?我想来想去啊,这个就得怪到大人头上了,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俭儿和宁儿都像爹爹,这也是没办法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