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上弦月高挂夜幕，飞廉蜷缩在床上，靠着墙，透过窗棂看向远方。
    吴念知道他看的是海。
    吴念坐在他对面，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问：“听人说，人死了后会投胎转世，我爹爹去投胎了吗？”
    “不会，”飞廉的声音很小，“死在海上的人，魂魄会被归墟吸引。他的魂魄消散在归墟黑水，黑水能吞噬所有魂魄，不会伤害鲛人。”
    飞廉并没有长长叙述，短短两句，吴念哭了。
    “你的仇已经报了，他们被囚禁在黑水里，永远不会轮回。”
    吴念看着飞廉，鲛人的容颜是世间最美，吴念从没见过这么美好的事物，她掩了掩被褥，“睡吧，你很累了。”
    小鲛人初次为人，疲惫睡过去。吴念看了他良久，慢慢起身走到海边。
    海边有许多石头，吴念不知道鲛珠在哪里，想着蓝是对心口下手，于是刺破胸膛，鲛珠受大海吸引飞了出来。
    吴念疼得冷汗津津浑身发抖，咬烂嘴唇将鲛珠塞在一颗石头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爬向这片养育小渔村的海。
    死于海中的凡人魂魄被归墟吸引，而归墟门口有一颗度朔山的桃枝生长。
    桃枝辟开鬼道，海中亡魂排队走入鬼道。
    氐人国——
    蓝看着巨大鲛人雕像已经很久了，从他发现红瑶被海草捆住解开后，就只说了一句话。
    “当他死了。”
    鲛人们能感受到蓝身上那股心如死灰，他们涌上去安慰蓝，其中一只鲛人轻轻将红瑶拨一边，尾巴指了指上方。
    他们想让她去。
    红瑶点头，趁机离开氐人国，正要往上游的时候忽然想到吴念是因为父亲的死，而对鲛人心有怨恨，如果能解开她的心结就好了。
    吴老四已死，当初知道实情的鬼族只有黑水崖下那几个......
    她转身向归墟游去。
    归墟入口鬼道总有断断续续的亡魂走入其中，红瑶急急从入口游进去，忽然停住。
    刚刚她是不是看见吴念了？
    红瑶惊得心中一个咯噔，返回去果不其然看见正在抵挡鬼道吸引力的吴念。
    “吴念？你、你死了？”
    吴念身上的缥缈鬼气做不得假，她不愿入鬼道，鬼力稀薄，甚至都有点稳不住人形。
    红瑶有话要问，一把冲过去将吴念保住，两人滚作一团。
    吴念见到红瑶，也不解释自己怎么在这里，直接说：“害死我爹爹的人是不是被囚禁在黑水里，我要去看。”
    红瑶说：“黑水能让你魂飞魄散。”
    “我不怕，”吴念似乎想笑，动动嘴角扯不出来，“我连死都不怕，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带、带我去......”
    吴念的声音在颤抖，红瑶拉着她一路向黑水崖跑，吴念的身体几乎要被分成两半，一半被鬼道捕捉，一半在红瑶手里。
    红瑶只觉得手中拉着的如有千斤重，任她力气再大，也难以游起来，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段路在游着的时候很快，如今用步伐去丈量，竟那么遥远。
    红瑶走得满头大汗，咬牙不语。
    吴念看着自己身体变透明，心里知道这就是小鲛人口中的阴寿尽了，未入轮回只能魂飞魄散。
    她想告诉红瑶，自己把半个鲛珠埋在什么地方，却没有说出来。
    光芒湮灭，一切归于死寂。
    红瑶只觉得手中一松，千钧重的力道忽然消失，她整个人往前一扑。
    等她回头去望，来时空空，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