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乌竹叶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撞上了天。
    在她落地前，视线与货车司机在空中交汇。
    也是在那时，她看清了货车司机的脸。
    ————
    回忆汹涌，乌竹叶确认，此刻站在孙教授病房前的陌生男人，正是前世撞她的货车司机。
    乌竹叶双手紧握，指甲在掌心掐出红印。
    只有这样，乌竹叶才能控制住自己内心汹涌的情绪，不至于冲动上前，引起旁人的注意。
    病房门口的货车司机行色匆匆，满头大汗。
    他不住地撩起衣服下摆，擦着脸上滑落的汗水。
    白诗华有些嫌弃地退开几步，离货车司机远了些。
    货车司机应该是感受到了白诗华对他的嫌弃，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白诗华点了点头，脚步朝另一边挪了下，离白诗华更远了些。
    乌竹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显然，这时候的白诗华与货车司机并不认识。
    “欸，你是蒋春梅的家属吧！”
    孙教授住的是双人病房，与她住同一间的另一位病人，正是蒋春梅。
    货车司机擦汗的手一顿，尴尬地看向身后靠近的护士。
    “是，是的。”
    他有些局促地拉了拉t恤衣摆，而后搓了搓手。
    护士皱眉道：“蒋春梅的医药费剩下不多了，再不交就要欠费了。前两天医院就打电话联系过你。
    正好你今天人在医院，赶紧去把费用交一下吧。”
    护士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安静的走廊中扩散开来，乌竹叶听得清清楚楚。
    离得不远的几个病房中，也有人探出脑袋来，明显是吃瓜群众。
    货车司机被众多目光锁定，显得更加局促不安，身体都微微僵硬。
    “那个，护士，这钱能不能再拖延几天。”
    货车司机的声音很轻。
    但护士听后却加大了音量：“当然不行，医院又不是慈善堂。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拖延，怎么了得。”
    话落，货车司机羞愧不已，眼神躲闪，头也越垂越低。
    护士有些看不下去，补充道：“你要是有困难，就先和亲戚朋友借点钱。
    或者，可以去找找慈善机构，向他们申请帮助。
    但医院这边是真的很难给你赊账。”
    货车司机点了点头，粗糙的双手死死捏着衣角，不发一言。
    护士还想说什么，但被同事叫走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再关注货车司机。
    乌竹叶眨了眨眼睛，偷偷用余光盯着白诗华。
    然而，让她感到失望的是，白诗华直到离开，都没有和货车司机有过任何交流。
    当晚，乌竹叶失眠了。
    亲眼看到前世杀害她的凶手，过得拮据凄惨。
    但乌竹叶心中却并不开心，反而觉得可悲。
    货车司机能冒着生命危险，不惜犯罪，也要丢下家人撞死她。
    想来，当时的他已无路可走，才会被幕后凶手利用。
    想到这儿，乌竹叶心中又冷硬一片。
    货车司机的悲剧，并不是她造成的。
    货车司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无可厚非。
    但这并不意味着，救赎之道应该建立在伤害无辜之人的基础上。
    乌竹叶双手紧握，眼神坚定。
    她从床上爬起，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她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帮凶的信息，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得保护自己。
    ————
    第二天，乌竹叶顶着黑眼圈早早出了门。
    这天开始，乌竹叶不再跟着白诗华不放。
    她的目标转到了货车司机身上。
    跟了货车司机一天，乌竹叶发现他是一个工地运输队的员工。
    早上很早就出门干活，晚上很晚才回家休息。
    从楼下阿婆们口中得知，货车司机家里有一儿一女，都在读初中。
    妻子生病后，为了两个孩子的衣食住行，他才把老家的母亲接了过来。
    如今，四个人挤在十几平的小房子里生活。
    晚上，乌竹叶回了孤儿院，利用“黑客”技能，进入了货车司机所在公司的内部网络。
    一查，乌竹叶发现货车司机的月工资挺高的。
    两个孩子就读的是普通初中，也没有上课外补习班，开销有限。
    除去每月房租以及家庭开销，剩下的钱拿来交妻子的医药费，还是够的。
    这点乌竹叶就很奇怪了，毕竟前一天货车司机在医院表现出来的为难，不像演的。
    而且，白天乌竹叶确实看到货车司机上工，比别的同事更有干劲。
    乌竹叶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第二天，乌竹叶又早早起床，出发去跟踪货车司机。
    这次，乌竹叶跟随货车司机来到了人民医院。
    货车司机熟门熟路地进了肿瘤科，在一个门诊外徘徊了一会儿。
    等里面的病人离开后，他便进去关了门。
    乌竹叶站在门口偷听，但什么都没听到。
    她只好站到旁边，等货车司机出来。
    很快，货车司机就离开了。
    乌竹叶瞅准时机进了里面，并眼疾手快地关了门。
    医生眼也没抬，问乌竹叶：“5号吗？哪方面的问题？”
    乌竹叶“嘿嘿”一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医生，刚离开的那人是我叔叔。他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奶奶很担心他。
    我今天就偷偷跟着叔叔出门，想看看他都在干嘛。
    没曾想，他竟然来了医院。
    医生，麻烦您告诉我，叔叔他怎么了？”
    乌竹叶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真诚。
    再配上乌竹叶的“教书育人”技能，很有说服力。
    医生“啧”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叔叔是瞒着家里人做的决定。
    他得了脑瘤，半个月前查出来的。
    按照他目前的检查结果，应该是二期中后期的样子。
    尽快手术再放化疗，生存几率还是很大的。”
    乌竹叶不自觉挑了下眉，就听医生继续道。
    “之前他说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刚才来了说，他不做手术了。
    说实话，他这个程度直接放弃，还是很可惜的。
    你既然是他侄女，回头尽量劝劝他吧。”
    乌竹叶离开门诊，便快速朝停车场走去。
    隔着两排车，乌竹叶见到了蹲在地上，默默抽烟的货车司机。
    吞云吐雾间，能隐约见到货车司机紧皱的眉头。
    乌竹叶坐上出租车，隔着窗户静静看着货车司机。
    上辈子的她，没有能力帮助别人。
    这辈子的她，也只会将这能力，用在值得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