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一个人对于网友来说很容易,当时惊动全网络的怀昱,在他死后的第二年再也没人提起过。
或许有人会偶然想起他,翻开他的账号,回忆一下曾经那个鲜活又惊艳的男人,发出一声叹息后就不再追忆。
怀昱现在拿着新的身份,新的工作,在这人间陪着萧重驰过着凡人的生活。
怀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萧庭均和向仪生下了一个女儿。
一切仿佛都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某一天夜里,萧重驰突然对怀昱说想带他去看画展。
怀昱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几年萧重驰带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了无数人间美景,尝遍了天南地北的美味佳肴。
但怀昱第二天才知道,萧重驰带他来的居然是这个画展。
这日恰逢小雨绵绵,雾蒙的天色挑染着淡灰,萧重驰为身侧的怀昱支起一柄伞,不让贵人染上半点秋雨。
怀昱自伞檐下放眼望去,只见青砖飞檐,红柱长廊,细雨如线朦胧穿织在这方天地。
怀昱一时愕然,转头看向身侧的萧重驰。
一身挺拔西装的萧重驰恰好同他对上视线,冷厉深刻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容,竟和记忆中的那人的身影重叠上了。
怀昱自从重生到古代,就再也没有和席默有过什么逾越之举,甚至于还因刻意避让,让群臣以为席默同他不和。
东宫内太子所居的春华居,席默自然也是许久不曾进来过。
登基称帝后因忙于政事,也鲜少再来过春华居。
今日此景,竟要怀昱想起那个十几岁时戴着面具寡言沉默的席默来了。
萧重驰见怀昱看着他出神,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殿下在想些什么。
“殿下是想起席默将军了吗?”
怀昱收回了视线,轻声回了声是。
这三年的相处,怀昱告诉了自己去了古代的这一遭,只说了自己驾崩后就来到了现代,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萧重驰本就因自己没有前世的自己陪伴怀昱年岁久而感到酸涩,因而时常心里赌气拿自己和前世的自己作比较。
他知道自己这种心理不对,但总是无法控制。
汹涌澎湃的浪潮轩扬地朝岸边袭来,但到了岸边却又归于温和。
萧重驰不管心里过多大的波澜,也从来没有无理要求过怀昱忘记那个席默,余生只记得他萧重驰。
只在有时情动时,他会将怀昱紧紧抱在怀里,沉沉地在怀昱耳边说要一直记得他,记得萧重驰。
萧重驰知道怀昱不是普通人,但不管怀昱是神是鬼,他都想怀昱能记住他,像记住席默那样记住他。
脚步落在严谨素雅的青石板上,郁郁青青的芭蕉树在秋雨的碰撞声中发出悦耳的声音。
怀昱忽地握住萧重驰垂在身侧的手,在萧重驰的僵硬中,指尖挤了进去,与他十指相扣。
萧重驰惊讶地低头,对上怀昱的笑颜,他没有说一句话,但萧重驰却好像在这笑容里将对前世自己的恨意与嫉妒给抛却了。
他为何要嫉妒那个已逝的自己。
他的殿下,他的陛下,余生会和他一起度过。
跨过门槛,进入淡雅熏香萦绕的室内,萧重驰牵着怀昱一路走进最里间的那个屋子。
这一路走来,怀昱惊讶地发现房间内的帷幔同上次所见不同,素雅的帷幔换成了热烈的红色,窗户和物件上都贴上了红双喜。
四周依旧放着那些画,但装饰俨然是婚房的式样。
当来到那张初见时让他十分震惊的大床前时,墙上那幅色彩鲜艳场景热闹的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画上鞭炮惊天,铜锣喧嚣,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黑一白两匹高头大马上系着婚嫁红绸昂扬地走着,画中没有新娘的轿撵,但马上却坐着两个意气风发的男子。
金冠玉帽,锦绣婚裳,一手执缰绳,一手攥着红绸带。
红绸带相连,在风中漾起翩跹的弧度,亦如二人唇畔的笑容。
这上面二人的面容,怀昱都很熟悉。
一人是他,一人是萧重驰。
怀昱不曾想到过,当初那幅唯一被红绸蒙上的画画上竟是这样的画面。
萧重驰轻轻摩挲着怀昱的手腕,说道:“曾经不让殿下见到,一是画上殿下的容颜并未描摹,二是怕殿下觉得我冒昧,会离我而去。”
这个画展场地上的画都是以怀昱为主角,画中的场景人物的服饰相异,但唯有一点相同——都是怀昱的背影。
曾经的席默因脸上疤痕丑陋和身份的微贱,从不敢直视怀昱的面容,因而慢慢恢复记忆的萧重驰也不记得怀昱的容貌。
这幅画怀昱不知道是萧重驰何时画的,因而也不知萧重驰后来见过他后,将他的面容在脑海中描摹了无数遍,不断地在纸上画着他的模样,最后才敢在这幅画上添上怀昱的容颜。
画上的怀昱是笑着的,就同现在的怀昱一样。
萧重驰原本紧张的心在看到怀昱的笑容时放松了下来,但在下一秒,听到怀昱接下来的话时身体骤然紧绷。
“那两件婚服,可还在?”
“在,都在。”
走进那道暗门,怀昱再次看到了那两件华丽的婚服。
许是有专人保养,两件婚服和怀昱初见时别无二样。
金色暗纹流光溢彩,广袖长袍镶金缀玉,尺寸迥异但同等华丽。
想起那日萧重驰大着胆子说想穿着这件婚服和他成亲,怀昱不禁失声笑了一声。
萧重驰见状就知道怀昱这是想到了他的窘事,不由有些赧然。
怀昱缓步走上前,轻抚了下婚服的镶金坎肩,“为我换上吧。”
萧重驰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顿在了原地。
怀昱见萧重驰没动作,笑着指向旁边那件窄袖婚服,“你的也换上。”
萧重驰耳根泛红应了下来。
婚服的制式复杂,穿戴起来也麻烦,但萧重驰却为怀昱穿得很快,似乎在脑海里为怀昱穿过无数次了一样。
等怀昱穿戴完备后,萧重驰看着眼前的新郎,被惊艳到心跳乱了好几拍。
怀昱很适合红色,不论是曾经的红色朝服还是冕服,亦或者只是简单的常服,怀昱穿着都极其好看。
今日这华丽又有特殊意义的婚服更是衬得怀昱面如冠玉,眸灿星辰,长发被金冠束起,露出俊朗的面部轮廓,唇角携着浅浅笑意,就已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不管是席默还是萧重驰,都曾幻想过怀昱娶妻时的模样,那些幻想里的怀昱都是最俊朗的新郎官。
但萧重驰认为,现在站在他面前,要同他穿一样婚服的怀昱才是人间绝色。
待萧重驰自己穿戴好,出来寻怀昱时,就见他的殿下矜贵优雅地站在窗边,曳地的婚服显得他的身形愈发修长完美。
窗外雨声霖霖,雨打芭蕉的声音不曾停歇,怀昱在他灼热的视线中转过身来,萧重驰这才发现怀昱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条系着红花的绸带。
怀昱攥住一端的红花,将另一端抛向他。
抛向他的那一端被他稳稳接住,抓在了手里。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怀昱说完这句后,缓缓上前一步:
“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
“这是古时对新婚新人的贺词,说与你我二人听。”
萧重驰握住怀昱的手,难以按捺住声线里澎湃的欣喜:“殿下,新婚快乐。”
怀昱莞尔,抬头轻吻了他的唇角。
“重驰,新婚快乐。”
……
(萧重驰现代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