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秋闷闷应了一声嗯,而后又是半晌没有说话,但将怀昱抱的更紧了些。
怀昱没有催他,而是静静等待着。
对很多人来说,回忆是蜜糖,回忆起来时唇齿甜香,可以品味终生。而于沈不秋来说,大多的回忆都是伤疤,揭开时只会鲜血淋漓,让他疼痛欲死。
尽管苦痛,但沈不秋道出和母亲的过往时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
“我妈妈喜欢文学,喜欢读诗,还喜欢给我读童话,但后来她精神不好,读着读着就开始打我。”
“有时候她也打自己,身上的伤不比我身上的轻。”
“我十五岁时,她被车撞死了。”
说这句话时沈不秋的语调平缓,无悲无喜,仿佛对母亲的死毫不在意。
怀昱没有出声说话,只是摸摸他的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尽管沈不秋表现得怨恨母亲不在意母亲,但家里的书架上却摆着母亲以前买的书,那本带着痛苦回忆的童话书也没有被丢掉,而是保存至今。
怀昱觉得,沈不秋对母亲的感情不完全是恨。
但具体是什么样,他不清楚。
怀昱从小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虽然身负重任,但父皇和母后都待他极好,师父虽然严厉,但很多时候都是和善的。
他是受人爱戴的太子,也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虽然自己过得顺风顺水,但他却看不得人间疾苦。
因在后世,他也得知了父皇母后最后的结局。
历史上的燕明帝喜好炼丹求长生,最终死于丹药中毒,而程皇后则是自愿殉葬,帝后合葬于帝陵。
沈不秋曾和怀昱说过丹药的本质,那时候他才知道丹药都是有毒的,长生是不可能的。
但父皇母后去的早,没受过亡国的羞辱,对于怀昱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怀昱就这么抱着沈不秋许久许久,直到沈不秋的呼吸平稳,心跳频率恢复正常,沈不秋才将怀昱放开。
当怀昱以为沈不秋会就此离开时,沈不秋又换了怀昱另一边肩膀枕着。
怕怀昱站着累,沈不秋还将怀昱半推半就推倒在了床上,然后就这样抱着他的腰,将他搂着,脑袋则是缩在他的颈窝,就这么睡着了。
屋子里地上放着打包好的行李,床上二人相拥而眠。
床上被子的海盐香味与沈不秋身上的相融合,二人就着室内的灯光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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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上没有将东西清理完,但搬家公司的车不久后就会到达,因此二人又开始忙起来。
最后只有书架上的书没有收拾了,怀昱和沈不秋一同用纸箱装书,从上至下将书从书架上给取下来。
当取到倒数第二排时,怀昱在拿走那一排书时发现了后面还藏着一本书。
本准备将书放到纸箱,但他发现这本书的名字也叫《安徒生童话》,一时来了兴趣。
封面材质和纸张厚度都是精装的,封面上的小红帽换了一种画风,更精致了些,虽然书的侧面有点略微泛黑,但看上去比另一本新多了。
怀昱笑着对在整理纸箱中书籍的沈不秋说道:
“不秋,你妈妈买了两本童话书啊。”
沈不秋抬眼看一下,“嗯,这是我妈送我的。”
怀昱点头,“这书看着挺新,应当不是小时候送的吧?”
“我十五岁那年送的,还没过几年。”
怀昱掂量了一下书的厚度,“这本比那本厚了不少。”
“精装收藏版,是厚些。”
“我能看看吗?”
“这里的书你都能看。”
得了许可的怀昱将书给翻开,习惯性从扉页看起的他发现封面的折角里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了,可以看到背面的墨迹,上面应当是写了不少字。
这可能是沈不秋妈妈的东西,怀昱没想着动它,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不秋这里面的信纸是你妈妈放的吗?”
沈不秋眼里有些不解,“什么信纸?”
怀昱以为是时间久了沈不秋忘记了,于是将折角给打开,露出里面那张泛黄的纸张给沈不秋看。
“就是这个。”
沈不秋在看到这张折叠起来的信纸时感觉浑身血液都停滞了,耳边幻觉般感受到了一阵阵耳鸣。
信。
黎轻羽在这书里面放了一封信。
见沈不秋看着他手里的书眼神凝滞,怀昱有些犹豫地将书递到沈不秋的面前。
沈不秋在接过书时手都带着颤意。
这本书是黎轻羽死前一天送给他的,那天她面色很平静,将书给了他后就离开了。
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甚至给了他一个笑容。
但沈不秋从来没翻开过这本书。
若说起平生最恨的书,《安徒生童话》就在榜首。
他的过往已经和那本残破脏污的童话书一样不堪,送他一本光鲜亮丽又精致的童话书又能如何?
这种补偿未免太过迟了,也太轻描淡写了。
他不需要。
但看到这里面的一封尘封已久的信时,沈不秋却有种悲恸,心头细细密密的疼。
沈不秋将那张纸从书里拿起,将其展开。
纸张就是那种普通的横纹作业纸,纸张都已有些软化了。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沈不秋将纸张都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