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再往里，是洞窟，索罗斯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去抚摸那层叠的粗糙岩壁。
    这里看起来不太像是什么自然生成的，倒像是原本浑然一体的岩石被不可思议的外力猛地撕裂开来。
    索罗斯的目光凝重了不少，裸露在外的岩石已经出现风化的痕迹，恐怕距离事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许久。
    但那样的生物是他们无法用自己短暂的寿命去对比的，这样漫长的时间，对于那些东西大概只相当于打了个盹。
    猎人的本能让他产生了一种急迫感，毕竟，对于一些怪物来说，他们的普通的迁徙和移动行为，就足够对环境产生毁天灭地的影响。
    洞窟是有层次的，一些向下的洞壁上还能看见结实的绳梯，他不讲究的接着往下跳。
    兹伏奇·大吾是被咚的一声惊到的。
    像是什么重物从远处砸了下来。
    是顽皮的可多拉吗？不，这个重量不太像。
    这样的插曲并不会打扰他对石头的探索欲，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石头，这是刚从岩壁上挖取下来的。
    他现在正耐心的用小刷子擦去上面的尘土。
    扫了没两下，细碎的小石子从顶头落下来，大吾往后走了一步，躲开砸在头顶上的小石子，但从缝隙里扬出来的沙土是躲不开的，他被笼罩在其中，咳嗽了几声，挥舞着手臂去驱逐。
    不对，只是有什么东西砸落下来不应该引起这样的变化。
    “巨金怪！”
    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最为信赖的宝可梦喊到身边来。
    原本潜藏在阴影里，由白色钢铁铸造具有四条手臂的巨兽漂浮到他身边去，大吾稍稍松了口气，但视线仍然警惕的望着四周。
    如他所料的那样，地面开始颤动，大块的岩石从顶头上脱落，甚至有尖锐的石柱砸下。
    只不过这些都没来得及砸到他附近，就被巨金怪用念力控在空中，轻拿轻放的丢到远处。
    “走。”他扫了两眼，面色凝重的往来的方向跑，期待着那里还没被堵上。
    果然，地震了。
    按理来说，这样的地震不应该发生在这座山上，这座山的地基结构很稳，附近也不接震源，至于那些宝可梦们，他们更不会无端破坏自己的家。
    洞窟里的路还算弯绕，前面是个拐角，跑到这的时候震动已经小了，他转过弯，停下脚步，有些气喘的用胳膊撑着墙壁，刚抬头，就跟索罗斯对上了视线。
    “……”
    对方此时半蹲在地上，旁边是不知怎么砸在地上陷入昏迷里的可多拉，怀里还抱着一只葱大的有些过分的大葱鸭。
    昏暗的光线下大吾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只有灰白色的发丝被震动带的飘起，还有那双暗沉金色的瞳孔。
    他从那双眼里面看到了岁月的堆积，以及那样真切实意的怜悯在里面流淌。
    人对于看不清晰，也不知道真相的事情总是会往符合常识的方向脑补。
    这只可多拉的甲壳粗糙，尖锐的爪子像是野蛮生长的模样，甲壳上还有些因撞击而产生的陈旧裂缝，恐怕是只野生的宝可梦。
    而可多拉是这个山上常见的生物，它们的爪子并不适合攀爬，但上面有个可可多拉的栖息地，它们可能是在边缘摄取矿石的时候被地震摔到这里的。
    这位训练家看起来是個老人，虽然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但是灰白色的头发和胡须，还有那种充满阅历的气质应该和他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对方应该是在为这只素不相识但受了伤的宝可梦而感到悲伤。
    震动现在已经渐渐缓下来了，但地震通常不会只有一波，这里还是不安全。
    他缓了缓向对方伸出手。“老先生，还有体力走得动吗？”
    至于那只可多拉，这种生物哪怕被土层埋没了，只要清醒过来，再吃点矿，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索罗斯沉默了一瞬间，麻溜的自己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
    刚才那一声巨响，确实是索罗斯制造的动静，至于这被砸进地里的可多拉，也是索罗斯的杰作。
    他跳下来的时候没注意看，以至于把这倒霉孩子嵌到了地里，他刚才蹲在可多拉身边的时候，就在研究既然对方已经昏了，那自己适当的剥点素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怜悯，那也是实打实的，他以前在某个冰天雪地的大裂谷上来回蹦极的时候就砸伤过龙，还斩断过它们的尾巴，但那多半是在半空中就把武器抽出来变了姿态，刻意去做的。
    他是真没想到，会有倒霉蛋纯纯粹粹的被高空落物给砸伤了，这边还没研究明白呢，就听到了脚步声。
    抬头就看到了人。
    “停。”索罗斯伸手摁了一下太阳穴，看起来有些头痛，他的视线扫过那只庞大的巨金怪，朝人问道。“你是兹伏奇·大吾对吧。”
    这位老先生怎么站起来比我还高？
    大吾看着后退两步的人放下手有些困惑。“对？老先生，你知道我？”
    “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索罗斯停下话头扫了眼周边昏暗的环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我们去找个光亮点的。”
    这么一提醒，大吾立刻想起了刚结束的地震，他面色又凝重了几分，目光扫向巨金怪。
    巨金怪立刻理解了自己训练家的意思，顺着顶头的窟窿往上飘，它隔了一会飘下来，遗憾的晃晃头。
    “上面的路被堵了，我记得还有另外一条路。”
    巨金漂浮在最前端，他的顶头上坐了两只巧锻匠，一只眼神凶狠的拿着锤子，四处巡视，一只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起来。
    大葱鸭被索罗斯顶在脑袋上，它稳稳的坐在上面，不像之前还需要索罗斯的帮扶。
    这就是平衡性的进步。
    索罗斯和大吾几乎是并排跑一块的，这是索罗斯刻意放慢脚步的结果，好让双方的频率一致。
    水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细细的水流哗啦啦的淌，那是个地下溶洞。
    有光从远处透进来，那种很细碎的光浮在水面上，能隐约从那儿看到鱼群的游动。
    “要休息一下吗？”大吾扭头问他。
    他还留有一点体力，但他不太清楚旁边的老先生是否还能坚持得住。
    “继……”
    猛烈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溶洞上方是被腐蚀出来的石柱，这里的脆弱结构更经不起考验。
    等他们俩从洞穴跑出来的时候，大吾都有些气喘吁吁，身上倒没什么狼狈，好歹曾经也是丰缘的冠军，要是被一个地震给埋了说出去有些笑掉大牙。
    但是那样深的地下洞窟确实危险，一旦被埋里面了，就算是想用巨金怪刨出一条向上的路也要费老大一些劲。
    索罗斯望着倒塌了一半的洞穴总觉得这震动有点蹊跷，还有点熟悉。
    但现在还有些事情。
    “好险。”大吾回头望了一眼洞穴，松了口气，又看向他。“正常来说，我这个时候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但我想你并不需要。”
    “那我得自我介绍一下，否则就有些太不礼貌了。”索罗斯摘下被大葱鸭压的有些发扁的帽子，露出微微笑着的脸，坦白道。
    “我叫赫尔默.索罗斯，一位怪物猎人，一名刚踏上旅途的新人训练家。”
    “我想要了解矿石方面的事物，有一位名叫卡尔兹的人向我推荐了你。”
    “你认识他？”大吾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虽然不怎么插手公司上的运作事宜，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不认识。”索罗斯否决道：“只是对方单方面的欠我一个人情。”
    “这可不是新人训练家能做到的事。”大吾浅浅的笑起来。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索罗斯把帽子压了回去，好挡住自己充满怨念的眼神。“我看过你的资料，你不是未成年吧？”
    宝可梦这个世界的人类年龄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特别是在见识到小刚之后。
    “？”这样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当然会让人困惑。
    但索罗斯只是自顾自的说。
    “我自认为我最多只是年长你十几岁，还当不了老先生这样的称呼。”
    “当然，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一件事。”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个老人家？”
    “如果只是灰白发的话，我觉得理由不够充沛。”
    毕竟像他这样发色的人，在这个世界虽然极度稀少但不是没有，就算他还蓄了胡子也不至于被频繁叫错。
    “……”这看起来相当无厘头的问题，却让大吾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对方问的很认真，他也就回应的很认真。
    “我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气质吧，你当时蹲在那里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是那种浓厚的沧桑和阅历。”
    “就像是古物再怎么擦洗干净，和崭新出品的物品来比，也总会有一种历史的沉淀感。”
    “我很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因此，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格外显眼。”
    说到后面的时候大吾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看起来真的很在意这种事情。
    阅历和沧桑，居然是这种理由啊。
    但索罗斯经历的确实比正常人要多的多，他在新大陆呆着的那段时间，几乎做完了许多猎人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古龙，禁忌，还有那头传说中的黑龙。
    他也看过太多生死，无论是猎人的还是龙的，无论是死于战斗，还是自然死去，他都看见过了。
    他长达33年的人生每一年翻出来，都精彩的波澜壮阔，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了。
    “好吧，我的题外话说完了，伱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聊点正事吗？”
    “当然，不过在这里可能不方便，先去我家吧。”
    远处的天边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响，索罗斯下意的扭头去看，一辆漆黑的直升机从远处的天际线上冒出头来，正缓慢的往这边靠拢。
    那是大吾家的飞机。
    也不怪他们如此浮夸，山脉里那动静颇大的地震，连周边的地区都受了影响，他们要是这样都不过来看一下，就离失职没什么区别了。
    大吾的宅邸。
    这里说是他的家，不如说是他在这个地方买的一个房子，工作间里已经摆了不少被透明玻璃柜包好的石头，索罗斯看着那些东西忍不住多扫了两眼。
    落座的时候，他看着独自在一边玩耍的巧锻匠，猛地一拍脑袋。
    他怎么也把这事忘了，说好要和大木博士联系一下，商量一下这个小家伙的情况，结果直到坐到人家家里了才想起来。
    他不会变得和大木博士一样健忘了吧。
    索罗斯这样想，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这里有像神奇宝贝中心那样的联系装置吗？”
    “有，是有什么需要吗？”
    “对，你也看到那个小家伙了吧？它不是我的宝可梦，但是它应该是帕底亚地区特有的，而且附近也没它的族群，我怀疑他是被某些偷猎者带来的。”
    索罗斯刻意省去了猎人这个词汇，免得他自己说着变扭。
    前丰源冠军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过去，他扫了两眼那只宝可梦，总觉得对方有些呆滞的眼神有些奇怪。
    “方便我检查一下吗？”
    “请便，反正也不是我的宝可梦。”
    索罗斯看着对方起身走到巧锻匠身边去，又蹲下来捏了两下，把对方的脸颊捏的有些变形。
    等一下，这个拉扯的幅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就在索罗斯刚想要出声的时候，那只宝可梦缓慢的融化掉了。
    融化掉了？！！
    “？”
    索罗斯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起身去看。
    歪着脑袋看的大葱鸭更是被吓得连忙和自家的巧锻匠抱在一起。
    但是很遗憾，它那样快的动作最终只是抱到了一个锤子，巧锻匠一把把锤子的头抵在大葱鸭扑过来的身上，自己则是缓慢的往后挪了一步。
    “果然。”
    大吾看着那融化的一滩粉色，心理明悟的很。
    “那座山上一直有几只调皮的百变怪，你说的时候我就在猜测是不是它们，果然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