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还在输出,哪怕弗朗茨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他依旧在不停地冷嘲热讽。
“你嘴上一直说着神圣的复仇,却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弗朗茨坐在地板上,自知没了反抗的可能,便开始专注于辩论,而吴也乐得如此。
在对方变成楼下那两个废物之前,提卡兹也想多聊一会天,顺便看看这略有定力的小家伙能撑多久。
“我还不至于是无头苍蝇,萨卡兹,如果我不知道我的目标,就活不到现在了。”弗朗茨扯出一抹惨淡的笑。
吴“失望”地叹息,他绕着空中花园的边缘来回踱步,一面认真地观察下方,二面“真诚”地提醒:“小少爷,出家人不打诓语,我从开始到现在所言皆是实话,你脑子里的东西,真的不是巫王。”
“不是巫王?你一个萨卡兹懂多少莱塔尼亚的事!”
弗朗茨说完陷入回忆,用怨恨的语气复述起他独自一人时诅咒的每一个苦痛:
“我从小就被巫王残党操控,那两位陛下高高在上地赦免我莫须有的罪,却也是假惺惺地想把我养成废物,他们都在害怕我,生怕我的脑袋离开他们的视线,把那个老不死放出去……”
“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信吗?”
吴无奈地打断小黑羊的碎碎念,发自真心地解释道:“我确实不了解菜塔尼亚,但我了解人心,双子女皇有仁慈,但不泛滥,政客放过自己的敌人,只可能是利益不足以驱使他们那么做。
双子对巫王的作品垂诞三尺,曾在攻下始源之塔的第一时间冲入火海抢救被仆从烧毁的手稿。
若你脑子里真有一个活的巫王,你还能活到现在?”
吴话音刚落,他手掌心的佛珠浮现花纹的速度突然变得肉眼可见地迅速,吴不禁轻挑浓眉。
不同于其他阿纳萨的巫术,吴的巫术是极为邪道的,其他族人需要让他人心生平静,而他——
他只需要让人心自疑,乱他人心猿,就能从混乱的思绪中汲取力量。
他不需要别人相信他,只需要让别人多想,他就能赚,如此方便的能力就是他从战场上存活的依仗。
到底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不食人间疾苦,才一会儿功夫就道心崩溃了。
“莱塔尼亚人的心理都这么脆弱吗?或许我真该替你们大哭一场才是,虽然我打心眼里高兴有你们这样的对手。”
吴有些失望,他无视快要魔怔的弗朗茨,继续俯瞰四周的城区。
辉光在城区的街道巷口此起彼伏,大抵是生态之泉的小家伙们不知用什么手段越过了金律乐章,挥撒起军团巫术了。
但吴仍旧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哪怕对面力大砖飞又怎样,现在才开始清剿早就晚了。
就如同吴之前说的那样——出家人不打诓语。
受灾的范围可远不止周遭的城区,只要有七情六欲,那些获得力量的生物就会自发地破坏既定的秩序,不断供养佛珠,如高山滚石般永不停歇,亦如门前野草一般,除之不尽。
有力量又如何,不把根除了,也只是在推西西弗斯的石头,且时间久了,邪魔一炸,他们全得去见巫王,也算是完成与塔斯汀的承诺。
要怪就怪泰拉没人权吧,他的家乡没有肖像权都能闹出这么多事,这里就更不消说了。
急促的脚步声又一次在楼梯间响起,提卡兹停下来回踱步的动作,满脸不悦地快步走到中央位置,重新背身装起高手。
这些莱塔尼亚人怎么都喜欢一个一个送,从好高骛远的瞎子再到角大得惊人的小孩,然后是自以为是的伯爵,这回又是什么?
身穿洁白男式短尾服的卡普里尼终于艰难地爬上顶层,这孩子气喘吁吁地模样表明了其本人在物理意义上的毫无威胁,而右手本能地按在胸前,更是体现了他在精神上的胆小畏缩。
吴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克莱德,右手开始重复上抛三颗佛珠。
小白羊好似下定了决心,在简单调整呼吸后,他横起眉毛,严肃地跨上顶层的洁白瓷砖。
“施主真是好生勇气,竟敢一个人上前面对我。”
提卡兹不禁赞叹,这一次的情绪发自内心,他自认为是一次不错的开场。
然后小白羊无视了背身的提卡兹,径直小跑到小黑羊身旁,单膝下跪,牵住小黑羊绵弱的手掌。
“弗朗茨,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还能撑多久?”克莱德轻轻摇晃牵住的手臂。
弗朗茨艰难地直起上身,突然一把抱住克莱德,被咬得发白的唇瓣颤动着,吐出一连串的碎碎念,很急促,也很微小。
克莱德安静地倾听着,即使堂兄弟的神经质让他紧张地握紧已经被夹在胸膛间的拳头。
“巫王是假的,克莱德,巫王是假的!我们受的苦,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们在反抗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这十几年我们在干什么?”
克莱德闻言主动让弗朗茨靠在他怀里,柔声纠正着:“我们除了反抗巫王,不也做了很多事吗?”
“哦?那施主能具体说说吗?”
一直观察的吴终于出声了,方才他被这小白羊吓了一跳:克莱德心中一点情感都没有,白得他差点被照成雪盲症。
不过他还是看出了问题所在,这小白羊心中铺陈的是漠然和空虚,也是思绪的一种,但这么纯粹的情况世间罕有。
果然不出所料,克莱德没有答出来,他的心不足以记住美好的感情,否则也不会空虚了。
虚无即是悲观的极致成果,一具充斥虚无的人偶,不过是还在活动的死人。
吴自信地想到:这不赢定了!
“我流浪的生活说得上长了,或许会占有我简短的生命里的一大部分吧?”
克莱德把弗朗茨推开了一些,狭小的空间里,他抬起右手在上衣里摸索。
“爷爷领着我给乡下的贵族和地主打短工,有一次太阳毒得厉害,爷爷抓着我往外面跑,他说,不知道哪一个劳工暴露了身上的源石,卫兵要把劳工的全身检查一遍。
我在其他地方也见过这件事,这很常见,之后我觉得,大概是那贵族不想付工钱。
他们把感染者关进一间仓库里,关上门,封上窗,静等着里面的人渴死,我没见过,但这种仓库很明显,爷爷从不靠近那里。”
吴的面色柔和起来:“你倒是苦命。”
“嗯,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
小白羊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耳朵猛地提起,右手终于摸索出一段草梗?
吴认得它,用蚕豆梗和碗豆梗做的笛子,他小时部落祭祖,他也在无聊时玩过。
笛声还算悠扬,但寿命短,一晚上就会枯死,吹不出声来。
“但有时候,有的人家也会偷偷送些面包和腊肠,也有时候,干短工时碗底也会藏着肉块。”
克莱德小心地捧着枯干的笛子,看着脆弱的笛子,顺畅地唱出来还算美好的经历。
但吴越听越觉得可怜,这傻孩子也太乐观了些。
(地主会在劳工碗底放一块肉,旨让劳工以为是开给自己的小灶,好让他努力干活,专门坑骗年轻的小伙子的手段)
“你难道就不怨恨吗?如果不是巫王,你身为伯爵子孙根本不会受这些苦。”
吴极为认真地向克莱德发问。
小白羊闻言收起笛子,先是思索一阵,随后不在意地笑了笑:“或许有吧?但我的记忆一直在丢失,只有那些帮助过我的人,他们的痕迹我一直都在保存着,也永远不会忘记。”
克莱德又抱住弗朗茨,右手按在堂兄弟背上。
“弗朗茨,那天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来不觉得那群人嘴里的巫王能够定义我们的一生!巫王是假的又怎样?我们一直都在变好啊!”
克莱德话音刚落,吴手中的一颗佛珠登时破裂。
吴已经不指望说服克莱德了,行动永远是最有力的回答,纵使他舌灿金莲,也动摇不了克莱德的意志,反而是弗朗茨的佛珠快要被他说炸了。
孩子你说的不错,现在安心去死吧!
吴立刻把快要炸开的佛珠粗暴地激发,类似死魂灵的恶念之矛的巫术直冲克莱德的心口而去!
[嗔戒·恶极突]
那纯粹的恶念像毒蛇一样咬在克莱德的心口,发生“叮”的一声脆响,随后像自然熄灭的火焰,消失在空气中。
不对吧?先不提血肉撕扯的声响宛如金石相撞,我的佛珠怎么连衣服都没烧掉!?
不只是吴疑惑,克莱德也在两秒钟后睁开因害怕闭上的眼睛,带着大大的不解伸手往心口处的内侧口袋勾出一根头发。
黑白相交,类似于阴阳鱼的丝线扯出一枚……杜卡特硬币!?还是面值最小的?!
克莱德继续向上拉扯信物,在三道震撼与疑惑杂揉的视线里,一条玩具腰带像被磁铁吸引的金属粉末,迅速飘出上衣裳。
然后宛若捕食的鲨鱼,正中央的大型缺口伸出钢铁制作的尖牙利齿,对着硬币一口咬下!
硬币在剧烈的高温射流中膨胀定型成一块铁制仿真册子,从外表上看,就像没有展开的古典乐章。
与此同时,克莱德瞳孔颤动,脸色飞快染上羞躁的红润,但纵使内心抗拒,如今也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克莱德红着脸平伸右臂于胸前,小臂向上弯曲,手掌握紧乐章。
而左手按在腰带型施术单元,不!现在要叫它变身器,应生灵回路之共鸣,新的骑士,新的故事跃然纸上!
腰带自动框住小白羊的腰肢,缺口前伸,似是谱写乐曲的阳台。
“爷爷说过,我的一生必将如乐章转折,厚积薄发。”(克劳特:我没说过!)
人物正确,密码正确,变身器发出悦耳的前奏,克莱德右臂一甩,乐章嵌入中央缺口,在两根指挥棒机关激发下展开。
【bestimmen sie das thema, achten sie auf die standortauswahl, w?hlen sie das musikstuck \"the sound of the world\" und fuhren sie es gro?artig auf!】
(确定主题,选址注意,乐章选取,《尘世之音》,盛大演奏!)
【beleuchten sie mit der hoffnung der vergangenheit die leere der gegenwart und freuen sie sich auf die sch?nheit der zukunft!】
(以过去的希望,点亮现在的空洞,展望未来的美妙!)
乐声响彻高塔,是车尔尼的《命运》。
“虚无不属于现在,假面骑士白垩,开幕仪式结束!”
克莱德照本宣科地念完台词,抬手扫了遍套装,又在末了补了一句:“假面骑士是什么?”
不同于弗朗茨满头问号,吴青筋乍起,险些绷不住脸色。
搁几个给我踹哪儿来了,这还是莱塔尼亚吗?我进东国特摄剧棚了?
吴蚌住,而白垩已经攻了上来!
吴的眼神登时凌厉起来,他侧过身子躲过直拳,右手抓住克莱德的手腕。
展脚,回身,收势,反关节技——
啪的一下!就给克莱德按地上了……
“……”x3
无言的尴尬,弗朗茨重新坐回原位,吴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如果高喊着友情还有信念就能打胜仗,这片大地上哪还有苦难和不公?”
吴怎么说也是位传奇雇佣兵,死在他手上的哪个佣兵不是带着苦难和保护家人,保护某个东西的信念的可怜人。
他要是败在一个小屁孩手上,那些人不就成笑话了。
提卡兹无语之后,准备一腿踩爆克莱德的脑袋,就像过去处决那些苦命人一样。
“下辈子注意点,别出直拳对付一米开外敌人的脑袋。”
——
《巫妖吃人事件》
在路德维格大学,使用空间法术是禁止的。
因为这里的附属空间非常之多,胡乱使用空间法术的话会造成非常严重的事故。
是的,巫妖们的工坊并没有转移太多,他们大多还在莱塔尼亚活动,毕竟对赫卡特这样的老巫妖而言,卡兹戴尔和莱塔尼亚都是他的故乡。
况且搬家真的很累人,两千年积累的物件,有一个不带走都会心疼死,还不如不搬呢。
现在老家伙正在自己的工坊里干一件大事。
“咳咳,差不多了。”
赫卡特向后退了几步,对着台子上的巫妖女士流出眼泪:多久了,总算要成了!
想当年他成为魔王,研究王冠数十年载,又在最后渡让王冠于长者,寻众魂只为此刻!
他那灵魂裂成三瓣的老婆大人,终于在他翻她祖宗十八代死魂灵构造,实验数万次后拼好了!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了。
念及此处,赫卡特把自己的命弦拉出胸口,线头对准女性巫妖的菱形孔洞。
“复活吧!我的爱人——”
赫卡特分享出自己的生命之源,线头穿进孔洞,在巫妖一族最原始仪式下,两者的生命连为一体。
那女士终于睁开眼睛,她先是看了看巫妖的核心,却只看到两团雪玉。
“这胸是怎么回事?混账东西,是你搞的鬼吧?我记得我说过,别乱改我的躯体模板!”
真是熟悉的呵斥,不同于过去残魂的温声细语,这盛气凌然的姿态让赫卡特确认,这没半点女人味的自恋狂真tm的活了!
“我想改就改,老女人,今时不同于往日,我们现在命悬一线,你要揍我你自己也会疼,现在我要翻身做主人了。”
赫卡特凌厉出手,把对方推回台上。
“废话少说,今天我就要让你认清现状!”
二十分钟后,工坊门外——
埃芒加德端着一碗热茶,敲了敲门。
“老祖宗,茶来了——欸?门没锁?”
那门被敲开了一条缝,巫妖小姐愣了下,本着早打完早收工的原则,直接推开了门。
(啪嗒)(咔啦)
埃芒加德捂住嘴,满眼的不可置信,茶杯摔在地上碎了满地。
那怪物视线偏转,埃芒加德娇躯一颤,尖叫着转身就跑。
“大雷吃人了!大雷吃人了!”
埃芒加德还没跑出多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弗莱蒙特就一记暴栗将其击倒。
“大早上发什么疯?不想干了我今天就给你批假期。”
弗莱蒙特没好气地踱步到工坊门前,息步,后退,又再次上前,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嘞个远逐者啊!大雷真吃人了!”
赫卡特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进了巫妖胸间的孔洞,只一双没穿裤子的腿在外面不住地扑棱。
“老东西玩的真花,啊不是,师娘,呃……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