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大人,您来了~”
黎洛明才到王宅门口,还没下马,崔卅便笑着迎了上来,亲自为他牵马。
黎洛明坐在马背上,俯视崔卅:“沄姑娘知道某要来?”
崔卅微笑:“主子已恭候多时!”
黎洛明心头微安的同时心头恚怒愈深。
安心是因为王沄预判他会上门,说明卢颖黎沁等人丢失,确实是王沄的手笔,人在她手里,至少暂时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愈发恼怒是因为王沄不但对卢颖等人下手,还预判了他的行动,好整以暇的等他上门,简直欺人太甚!
但也就怒了一下,黎洛明便将怒气压下——被王沄预判了行动,儿媳女儿孙女还在王沄手上,这已经让他在接下来的谈判之中处于被动和劣势,要是再被激怒、失去冷静,只会对他更加不利。
是以,黎洛明一瞬间便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便飞身下马,将缰绳随意的一丢:“前头带路~”
王沄是在秋苑见黎洛明的。
秋苑,顾名思义是以秋为主题的,菊花、桂花随处可见,而最名贵、最引人注目的当数那株高大十余丈、需三人才能合抱的银杏树。
这株银杏树是多年前崔安花了大价钱买入并移栽过来的,据说当时一次性买了五六棵近百年的银杏树,移栽后,活下来的却只有这一株。
已是秋末,树上的银杏叶已经掉得所剩无几,整棵树光秃秃的,但掉落在地的银杏叶却没有让人清扫,满地金灿灿的,王沄便在这满地金黄之上,让人准备了摇椅,坐在摇椅之上,悠闲地一边品茶一边听人抚琴。
“黎大人来了~”看到黎洛明,王沄没有起身,浅浅的一笑:“请坐,为黎大人上茶!”
“沄姑娘好生悠闲啊~”黎洛明不客气的坐下,冷冷的说了一句。
“我这不是在等黎大人大驾光临,来此兴师问罪的吗?”王沄笑吟吟的:“或者黎大人并不愿意看到我恭候您前来?”
“看来,小女等人失踪确实是沄姑娘的手笔!”黎洛明来了个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王沄微微挑眉:“太守大人深谙人心,您猜不到我想要什么吗?”
看着满脸从容微笑的王沄,黎洛明深吸一口气:“沄姑娘想让内子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向琳姑娘和你表示真诚的歉意吧?”
“某承认,内子确实错了,但你上次开出的条件着实太严苛了些……”
“太守大人~”
王沄打断黎洛明:“我觉得您应该先清楚一点,我并不需要令夫人道歉,准确来说,我从未想过让令夫人道歉。”
“我与您说过的,我更喜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道歉……呵呵~,那不过是最没用的东西。”
“想要令夫人道歉并用行动表示歉意的是我姑姑。”
“她性子好,总想着与人为善,就算被人算计,心头有怨,也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想与人结怨,与人闹僵……”
“我上次说只需太守夫人用有诚意的行动表示歉意,便愿意和解,不是我愿意不计前嫌,而是姑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只要太守夫人诚心致歉,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至于您说的严苛……”
“那是您觉得而已!”
“太守大人的拒绝是我乐意见到的。”
“所以~”王沄笑吟吟的看着黎洛明:“您也别拿上次我提的条件来讨价,太守夫人就算照我上次说的原封不动去做了,也是打动不了我的。”
黎洛明脸色阴沉:“那沄姑娘是希望某带着家眷离开宁州永不再返,还你一个安宁吗?”
王沄噗嗤一声笑了,反问:“太守大人,又是什么让您觉得,我希望您离开呢?”
“诚然,我是不欢迎图谋不轨的您到宁州来,但让您离开……太守大人,您觉得我会做纵虎归山的事情吗?”
黎洛明看着笑吟吟的王沄,心一沉:“如果我能保证,离开之后,不会以任何方式报复呢?无论是亲自出手或者借刀杀人。”
“我知道太守大人是重信守诺之人,也相信您不会唯独对我失信,但又如何呢?”
“您的承诺,能让您带来的麻烦就能消失吗?”
“您的承诺,能让外祖父因为您铩羽而归放弃谋算,不再重新选择人来完成您没有做成功的事情吗?”
“怕是不能!”
王沄笑吟吟的看着黎洛明:“我是这么想的,与其换个我并不熟悉的人,不如让您继续留在宁州。至少,您有软肋,有道德,也有顾忌。”
黎洛明看着王沄,瞬间明白王沄的意思:“所以,沄姑娘的意思是让某留在宁州并听命于你……对吧?”
王沄就这么笑着看着黎洛明,没有否认。
她怎么敢……
黎洛明狠吃一惊,冷笑:“沄姑娘,胃口不小啊~”
“贪心了点,对吧~”王沄一脸无奈:“我倒也不想这样,但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叹息:“这个,还是得怨太守大人您~”
“是您谋事不密,曾祖父交待的事情还没办成,就把王家二房并不算多的产业和财富夸大数十倍告诉临川王……不到两年,您就能成为他身边的第一人,您怎么就不明白他是何秉性呢?”
“奢靡成性、贪得无厌,还有……司马家一脉相承的凉薄。”
“虞家横插一脚,定西王出尔反尔,胡建武欲图不轨……是您行事不慎、谋事不密造成的,这以后可能有的、源源不断的麻烦也是您带来的。”
“谁闯的祸谁来收拾善后,天经地义!”
“那么,太守大人留在宁州,以宁州太守和长辈的身份,为二房、为我这个侄孙女挡去不必要的麻烦也是理所当然的……您说可是?”
黎洛明眸色沉沉的看着王沄:“如果黎某拒绝呢?”
“拒绝就拒绝了呗~”
王沄浑不在意的笑:“我呢,也就只是那么一说,您乐意最好,不乐意我也不强求。”
“不强求?那小女她们呢?”
“某拒绝了你,你能不为难她们?”
黎洛明又问了一次,他不相信有人质在手,王沄会什么都不做。
“为难令千金?”王沄一脸不解:“这话从何说起?令千金到宁州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连见都见不到,谈何为难?”
黎洛明立刻听出话外之音:“沄姑娘这是想否认小女她们在你手上?”
“她们本来就不在我手上啊~”王沄伸出手,纤细、瘦弱的手:“太守大人,您看,我两手空空啊~”
黎洛明不想与王沄讨论此“手上”非彼“手上”,他冷声警告:“沄姑娘,做人做事可别太绝了~”
王沄轻笑:“太守大人放心,我自觉得为人处世还是不错的。”
“对了,令千金和令儿媳对我来说是长辈也是远客,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至于说如何尽……”
“太守大人,您看看我身边这两个郎君……”
王沄笑吟吟的指了指抚琴的琴画和泡茶的墨弦:“他们是武安郡董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和他们相比,李墨就是一滩烂泥。”
“如果有机会,让他们去侍候令千金和令儿媳……您觉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