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漪失望到了极点。
然而,不等她抱怨,窦毓姝先与她说起了琅琊王家近一年来的情况,与她说王奕之和王衍之日趋白热化的争斗,明面上都已经撕破脸不说,暗地里更是不择手段。
尤其糟糕的是不知道哪一方先开的头,明争暗斗之外,暗杀也开始了。
王奕之被刺杀过,被下过毒,成了惊弓之鸟的他连自己的院子都不敢踏出半步。
王衍之也一样,而他的表现也不比王奕之好,也将让人将自己住的院子围成铁桶之后誓不冒头。
这两人躲了起来,他们身边重要的人变成了被暗杀的对象。
谢灵泉和王蕴之兄弟不止一次遭遇暗杀,窦毓姝虽然不曾被刻意针对,也受过波及。
谢灵泉原本是计划与她一道到建康,送自己养大的孙女出嫁的,但就在出发前遭遇暗杀,受伤不轻。
当然,这不是她取消行程的主要原因,她之所以没有一道前来,是担心想要她的命的人会一路跟着到建康,给孙女带来灾难。
王漪万万想不到琅琊的争斗居然到了不择手段要对方姓名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她除了告诉窦毓姝她在建康过得很好之外,还能说什么?
窦毓姝并未察觉女儿的口不对心,她只为女儿即将出嫁,不会再被王家的纷纷扰扰连累而感到高兴。
然后,王漪嫁了,风风光光的带着十里红妆嫁进了傅家,嫁给了傅元白。
新婚之夜,傅元白酩酊大醉,醉到不省人事的他自然不可能与她行敦伦之礼。
次日醒来,他一如王漪印象中的温柔体贴,诚意满满的向她道歉,表示下不为例。
但他的下不为例成了下不违例。
新欢当日被灌醉只是个开始,一连三天,被送回新房的时候都是醉到摇都摇不醒的,直到回门,都不曾圆房。
但是,回门当日,看着眼底满是倦意和忧心的窦毓姝,王漪只能再一次口不对心的说自己很好,还让窦毓姝转告谢灵泉等人,说她会好好过日子,让他们都不要为她担心。
窦毓姝信了,没两天,便收拾行装返回琅琊。
窦毓姝前脚离开,傅元白后脚便与王漪摊牌——他好男风,娶妻只是为了满足父母长辈的期望,而不是出自本心。
他还告诉王漪,他其实还是喜欢她的,只是那种喜欢并不足以让他改变喜好,也不足以让他对王漪有感觉进而与她行敦伦之礼,想要与王漪圆房,要借助药物。
他甚至还说,他心里是排斥甚至厌恶与女子亲热的,但他既然娶了王漪,如果王漪需要,他愿意为了满足王漪服药。
傅元白说的一切对王漪来说不仅仅是打破幸福假象的晴天霹雳,还是对她的深深侮辱。
原以为是两情相悦,结果却是对方处心积虑骗婚,骄傲如她当场便与傅元白翻脸,要求和离。
费了那么多心思手段才骗进门,傅元白怎么可能与她和离。
他不仅拒绝和离,甚至假惺惺的以王漪需要冷静为由,将她软禁起来。
被软禁的王漪确定无法凭借自己和陪嫁逃离傅家之后,断水绝食抗议——她不相信,傅家真敢不顾她的死活。
傅家确实不敢。
所以,她绝食的第三天,邵氏来了。
王漪原以为邵氏是来为她做主的,哪知道邵氏是来劝她认命,别胡闹的。
邵氏告诉她,傅元白性向并非秘密。她知道,王息之也知道,只是为了帮傅元白顺利娶她入门,隐瞒了真相而已。
邵氏还告诉王漪,她最好乖乖听话,好好的当她的傅家少奶奶。
当然,王漪真要倔到不听劝、一心求死也不是不行,但邵氏和王息之绝对会帮着傅家隐瞒一切,包括她的死活,直到傅家觉得可以公之于众。
简单地说,她要死就死,但别用死来要挟人,她的死威胁不了任何人。
王漪沉默了。
待及撕下慈祥面具,露出狰狞面孔的邵氏离开,她让人给她端来了一碗白粥……
从此,王漪安静的留在了傅家内宅,一边保持缄默,一边努力的寻找与亲人通信的机会。
可无论是傅家还是王息之等人都不会给她那个机会,如果仅凭他们未必能将王漪封锁住,但想要截断王漪与琅琊联系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庙堂之上的那位……
唔,前世王漪嫁给傅元白的时候,熙元帝尚在,但也垂垂老矣。
今上熙元帝资质普普,能被封为太子是因为嫡长,能压下其他同母异母的弟弟顺利登基为帝则是依靠以王融之为首、拥戴“立嫡立长”的世家和官员。
熙元帝刚刚登基有多感激王融之,坐稳皇位之后就有多忌惮。
王融之尚未告病辞官之前,便已现端倪,小心翼翼、试探着重用陈郡谢家、建安虞家,分薄王家的权势。
等到王融之辞官,顾忌更少之后,熙元帝不但提拔了不少与王家不睦的家族,还许以重利、让原本与王家关系不错的家族与王家交恶……
最明显的就是临州扈家,曾经将旁支嫡女送给王融之为妾、在王融之的照拂下成为临州最强盛的几个家族之一的扈家。
如今是熙元二十六年。
前世,王漪是熙元二十六年七月认识傅元白,九月开始纳采,年底之前完成五礼,熙元二十七年三月带着嫁妆到建康,熙元二十八年的二月成亲。
熙元二十八年夏,熙元帝驾崩,如今的太子,熙元帝的嫡长子登基,年号康元,次年为康元元年。
未来的康元帝不但完美的遗传了熙元帝平平无奇的资质,还完美从继承了熙元帝对世家、尤其是琅琊王家的忌惮。
他登基之后,荒废了不少熙元帝时期的政策,唯独没有改变熙元帝针对以王家为主的世家的各种算计和布置安排……
不,准确说来是有改变的,变得更疯狂。
熙元帝晚年和康元帝在位、短暂的三四年间,是朝廷对世家各种算计最多最疯狂的时期。
这种时期,被困在傅家内宅的王漪想要躲开傅家、王息之及其他人的封锁阻碍,与家族联系上,难如登天。
王漪只能安静、耐心的等待和寻找机会,然而这种虚伪的安静终究并未维持很久,康元二年,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