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王漪闷闷不乐进门的时候,谢灵泉正在廊下,光线好又晒不到的地方看着一尊方鼎上的铭文,直到王漪气鼓鼓的坐下,才抬眼看了看她,随意的问了一声。
“沄妹妹又出门了!”
一脸悻悻然的王漪脸上带了几分不理解:“我怎么感觉沄妹妹每天都很忙,好像比您还要忙一样。”
“她是比我要忙啊!”
谢灵泉笑了,起身,示意下人将方鼎搬回去,她研究这方鼎两个多时辰,也该歇一下了。
她看着皱着眉头的王漪,问:“沄丫头可是当家人,内在外院所有事情都由她操持,她能不忙吗?”
祖孙俩到宁州也有五天了,足够让谢灵泉看明白王沄在这个家到底有多重要。
“就算当家也不至于这么忙吧!”
王漪嘟囔着:“曾祖父不是也将家族很多事情交给父亲母亲了吗?家族那么多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忙到人影都见不到啊!”
王漪说的是王沄祖孙离开琅琊之后的事。
王融之不但将家族的各项事宜交给王衍之和王蕴之叔侄两人,还敦促着崔老夫人放权,将内宅和与女眷相关的事情交给了窦毓姝和王衍之的正室虞道安。
值得一提的是虞道安与王汇之的长孙媳妇虞氏虽然都姓虞,但仅仅只是恰好同姓而已。
那个虞氏出身的家族仅仅只是武陵一个地方豪富之家,发迹不过是四代,王汇之为长孙娶这么一个正室,图的不过是虞家有钱且宠爱这家族唯一的姑娘,不但为高嫁的虞氏准备足够的嫁妆,每年都还在努力贴补。
而虞道安出身的却是建安虞家,是仅次于王谢这些大家族,与兰陵萧家同阶的世家,当今的皇后便姓虞,是虞道安的堂姐。
王融之夫妻齐齐放权之后,他们都清闲下来,相对的,王衍之夫妻、王蕴之夫妻却都忙起来了。
“那不一样!”
谢灵泉微微一笑:“王家家大业大,人口多、产业多、各种繁杂的事情也多,但王家是百年世家,什么事情怎么办都有规矩,加上熟知规矩、数以百计的管事各司其职……”
“无论是管外院还是管内宅,主要负监督之责,防止底下的管事偷奸耍滑,中饱私囊。”
“就算是有人犯错,也可以循旧例处置。””
“而这边……”
“产业不小,可用之人却不多。仲林不通庶务,琳丫头也差不多,里里外外的那些事情都难有前例可循,都需要沄丫头这个当家的亲力亲为,拍板决定……”
“她能不忙吗?”
“好吧!”王漪一脸不情不愿:“我承认沄妹妹很忙,可是……”
“祖母,我好无聊啊!”
王漪很是郁闷:“您整天守着这些器物,只差没睡觉都抱着;琳姑姑那儿我也不好总去打扰,沄妹妹又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
“明明是琅琊太闷太无趣,才跟着您出来散心透气玩儿的,可现在……”
“比在家里还要无聊!”
王漪满脸懊恼:“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留在家里,每日上那些烦人的课呢!”
“你啊~”谢灵泉无奈的摇头:“你怎么就那么怕学呢?你如今这般偷懒,以后……”
“祖母啊~”王漪不乐意的叫了一声,打断谢灵泉的念叨:“您可别想母亲那样,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大伯祖母怎么了?”王沄笑吟吟的接过话:“漪姐姐,听嬷嬷说你去找我却扑空了~”
“沄妹妹~”王漪笑着扑了过来:“你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呀?”
王沄笑着躲闪,让她扑个正着:“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点果子!”
“什么果……哇哦~”王漪惊呼出声:“荔枝……树?”
说是“树”不如说是“盆景”更恰当。
一棵放在推车上,四个粗使婆子合力,或拉或推或扶才小心的推进院子来的高约六尺的荔枝树盆景。
被仔细修剪过,就观赏而言,少了韵味,多了匠气,但留下的所有枝叶都没有多余的,当然,枝头那些已经成熟或者即将成熟的果子更没有一个是多余的。
“是的!”
王沄笑盈盈的:“今儿一早运回来的,我出门就是去看看运回来的这几棵荔枝树状态如何……漪姐姐,想吃亲手摘的荔枝吗?”
王漪当然是想的。
就算王漪是王家嫡系嫡出、千娇百宠长大、稀罕物见过不少,新鲜荔枝每年也能吃上,不会像那些没见识的,不知道眼前这红生生的麻皮果子是何物,不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美味,但亲手摘来吃……
别说她,就连谢灵泉怕是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有些迟疑——新鲜荔枝便已经是极其昂贵稀罕的果子了,这还挂在树上的,只能更金贵。
她看向谢灵泉,谢灵泉也被眼前的荔枝盆景惊住了。
但她既没有像王漪那样大惊小怪,也不觉得摘几颗荔枝是什么负担,她笑笑:“洗了手再去摘……我可不想吃脏手摘下来的果子。”
王漪噗嗤一声笑了,带了几分雀跃的去洗手,刚刚那郁闷不乐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灵泉笑着摇头:“看把她给乐的……沄丫头,这荔枝树是从岭南运过来的吧?”
“是的!”
王沄点头:“我去年派了人去岭南,采购了一批荔枝干、龙眼干,还与当地人买了一批果树盆栽。”
“买的是种了四年左右,去年前年才挂果、树不算高大、扎根不算特别深,移栽成活率很高的那种。”
“我留了人在岭南,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庄子,雇了经验丰富的老果农帮忙照顾管理。”
“去年十月十一月,树叶落光之后,让人将果树挖起来,用不大不小的木箱子种好,运到庄子上,精心侍弄。”
“今年开春之后,一成果树枯死,九成果树萌芽,而后与其他果树一样,长叶、开花结果……”
“从琅琊回来之后,我便派人去了岭南,让人将所有果树检查一遍,选择一些树形不大不小、长势不错、果子尚未成熟却已经进入成熟期的果树,将之认真修剪,去除多余的树枝,装车,慢慢运出岭南。”
“运到宁州来的有十棵,昨天晚上,城门关了之后才到的,就没进城,在城外的庄子上歇了一夜,今早才送进来的。”
“另外九棵送花园去了,这棵送来大伯祖母院子里,让您和漪姐姐尝个鲜。”
就为了吃新鲜果子,就这般大费周折……
别说洗完手,高高兴兴折回来的王漪,就连谢灵泉都忍不住咋舌——耗时一年,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这么一个果子,怕是比这么一块金子还要贵。
谢灵泉只是这么想,王漪却是直接这么问了出来。
“贵肯定是贵的,但……”王沄神色淡淡的:“只要值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