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她甚至没忍住,特意为了这个事情去找王函之,让王函之出面,压一压王九英家的——懂规矩是有必要的,但没必要这般严苛,王沄还小,慢慢学也是来得及的。
何况,除了规矩之外,她还有那么多要学的。
每日卯正起身,亥初睡下,中午只有半时辰午休……
长此以往,她担心王沄撑不住,把身体都给熬坏了。
王函之也觉得课程太多太紧,但真正安排课程时间的是王沄,他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啊!
不过,既不能如实相告,也不能干涉王沄的课程,王函之思索一番之后,把王衍之和王家给搬出来了。
他告诉王琳,琅琊王家对他过继王沄一事不大满意。
对家规森严的王家而言,庶子庶女根本就不算子女,更没有资格继承什么。
也就是说,没有娶嫡妻、没有嫡子嫡女的王涵之严格的算起来是没有儿女的。
他应该做的是娶妻。
实在不愿娶,那么也应该从自己的嫡亲兄弟的嫡子之中挑选一个,过继到自己名下,而不是过继外孙女到庶子名下。
只是,他当年与父母闹得很僵,又多年不曾与他们联系,他们不想因为这过继的事情,把好不容易破冰的关系破坏,便也容忍了这个。
但是,他们能容忍这件事情,却绝不能容忍王沄没规矩、不够出色,丢琅琊王家的脸面。
所以,王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规矩学好,把世家姑娘应该学的课程安排上。
如果学得不好,他们不会干涉王函之将她过继到亡子名下之事,但也不会承认她是琅琊王家的姑娘,绝不会将她的名字记到族谱之上。
这些,是王衍之亲口与他说的,而王九英家的则是他们的母亲,崔老夫人精挑细选出来,教导王沄规矩并监督她学习的。
王衍之的话让王琳蔫了,不敢再说减轻王沄功课,让她放松的话,心疼王沄的她能做的也就盯着厨房,让人做多点好吃的、补身子的给王沄送过去。
不过,那些东西最后不一定能进王沄的口,王沄的饮食都有王九英家的严格把控,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东西什么季节什么时候吃……
王琳不止一次怀疑,王九英家的与其说是来教导监督王沄的,不如说是来挑剔、让王沄受不了知难而退的。
不过,她想错了!
王沄不是她刁难就会退缩的,她硬是在王九英家的刁难甚至折磨中,被雕琢得越发出色。
她相信,此去琅琊,王沄一定会让那些心存看不起的人刮目相看的。
王琳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和王沄坐一起说话了,她笑着看着王沄:“沄儿,一会我们坐一起,正好一边说话一边赶路。”
王沄还没开口,王九英家的就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情绪的道:“姑太太,姑娘还有功课呢!”
王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九英家的:“嬷嬷,要赶路呢,就让沄儿放松一天……”
王九英家的神色未变,语气淡淡的道:“勤学不辍是基本!”
王琳气恼,王沄却笑着晃了晃她的手,轻笑着:“姑姑莫要生气,我先完成上午的功课,中午用过膳后与姑姑同乘也挺好的。”
王琳不情不愿的吐口气,点点头。
正好,王函之也招呼她们上车了,她瞪了王九英家的一眼,不要崔有山家的搀扶,径直往自己的马车去了。
王九英家的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她知道在王琳眼中,自己就是个倚老卖老、仗着身后有人撑腰、就敢苛责王沄的恶奴,可……
她以前或许有某些小心思,但现在,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她心里苦笑连连,脸上却半点都不显,只是温和而恭敬的道:“姑娘,请上车,该启程了!”
从宁州到琅琊不远不近,要横穿三个州郡。
轻骑赶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大概需要五六天;日出出发、日暮投宿,不打尖、十天左右。
不过,在并不赶时间、东西带的多、护卫有充足的情况下,王沄自然不会那么辛苦的赶路。
早上天色微亮出发,正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找地方打尖,等到人马都歇息好了,又继续上路,在日暮前后或者住进早一步安排好的客栈、或者找一处平坦且水草丰美的地方扎营……
这么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游玩,第九天也才刚过锦州,初抵颍川郡。
这一路路过的三个州郡,王沄最熟悉的莫过于锦州。
前世,七胡乱华的次年也就是七年后,继位的中兴帝分封诸皇子,其中七皇子被封为靖王,封地就是锦州。
中兴五年,王沄以寡妇的身份再嫁,成为靖王侧妃,与靖王做了九年,名不副实的假夫妻。
九年时间,足够让王沄靖王侧妃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将锦州了解透彻,也足够她把自己的产业和势力渗透到每一个她想要渗透的势力和地方。
她死的时候,琉璃敢说能将她的遗体运出锦州,依仗的便是她的势力对锦州暗地里的掌控力。
如果说锦州是她前世最了解的地方,那么颍川郡便是她前生最想掌控的地方。
颍川郡与锦州、琅琊、邕州、清河郡相邻。
没有锦州的丰饶、琅琊的底蕴、邕州的强盛、清河的繁华,却拥有三条水系、四条官道,贯通南北东西。
绝佳的地理位置,使颍川郡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进入颍川郡后,一行人的速度就更慢了,不到中午,便在路过的第一个繁华的大镇活水镇停下,找了地方用膳休息。
点的菜很快就送进雅间,王函之用筷子指着最早上来的一道清蒸鱼:“这是清蒸鲥鱼,最是肥嫩鲜美不过了,我们运气不错,如今正好是吃鲥鱼的时节。”
“鲥鱼最是娇气,离水即死,在宁州怎么都吃不上新鲜的,赶紧尝尝!”
王函之没动筷,就算他招呼了,王琳也不敢先动筷子。
还是王沄微笑着先给王函之夹了一筷子,又给从肚皮上撕了一块夹个王琳:“姑姑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