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一直在狂奔,不管不顾,只想要再去见白烈云一面。
她冲向丛林,冲进剑阵,因为身覆同根同源的灵气,剑阵竟未伤她分毫。她在密布的剑气之中一直不停的奔跑,丝毫没有留意剑阵之中的密林,渐渐融于一片深沉漆黑的背景之中。那背景里,无数的星团迅速游移,不计其数的星光从四面八方向着某一个方向飞快的聚拢。
红蓼就如同那聚拢的星辰一般,冲进了被剑阵封禁的星空深处。
她看到各色各样的星球不住的汇于一点,各色的光芒在那一点之中凝聚压缩,使得红蓼哪怕闭着眼睛,也依然被刺的头痛欲裂。
她无法靠近光芒正中,那里汇聚了太过可怕的力量,光明黑暗时间空间,所有的一切在那力量当中融为一体,稍稍接近一点,便也会被牵引过去,成为那力量当中的一部分。
红蓼知道白烈云一定就在那光芒正中,她是真的想过去,她身周的灵气却一直拖着她,强迫她只能远远的看着。
当无数的星辰全部汇于一点,那凝聚已久的力量便彻底爆发了出来。仿佛是天地初开,仿佛是宇宙重生,时空交错,光影现世,彩色的光芒就此铺开,生出了一片又一片灿烂的云霞,霞光之中,又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烁,凝神细看,却是一颗又一颗微小的星辰。
方才星辰凝聚的有多么迅猛,此番宇宙重新铺开的便有多么夸张。
奇异瑰丽的景色依然被封禁在剑阵之中,那能刺痛神魂的光芒终于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红蓼重新睁开双眼,迫不及待的看向那曾经的光芒所在,那里并没有白烈云的身影,有的只是一扇苍茫古朴的大门。
“少主……”红蓼心中一片冰凉,她踉跄着向前走出了两步,陡然之间,星空的背景一阵闪烁,模模糊糊的与真实的丛林交相辉映。
剑阵忽然的动荡,剑气转移了形态,又凝结交汇着收缩聚拢,重新合成了一把灵光剔透的剑。
随着剑阵的消散,那些不属于人间的异像统统消失,唯有一扇大门,依然静静的矗立于天地之间。
这扇门很大,高达天际之上,完全看不到尽头,深入地层之下,与土地连接之处,现出了光影的交错,就好像这扇门只是从不知名的遥远地域折射过来的影子。
这扇门,离红蓼太近,剧烈的压迫感致使她头痛欲裂,倒地不起,根本看不清门的样子。
她只感到一阵清风拂来,温柔的裹住了她的全身,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好似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雷鸣,震荡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剑光,撞击上了那扇苍茫的巨门,巨响声中,门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一道缝隙一出,浩瀚磅礴的灵力直接从门的那一边顺着缝隙喷涌出来,就好似天裂了一道缺口,银河倾泻而下,星辰碎片砸向大地,整个人间都将要被这可怕的灵气淹没。
然此时,一道白影迎着那星辰巨浪逆流而上,迅捷无比的冲进了门缝之中,只一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门重新合拢,影像亦渐渐淡了下去。
当月落日升,天地恢复一片清明之时,从门缝中泄露出的灵气散溢于人间各处,那一片被剑气几乎削平的丛林之中,只剩了一个白衣的人静静站立在那。
红蓼终于又见到了白烈云,只是她所见到的这个人,失了魂魄,没了生机,只剩了一具血迹淋漓的躯壳。
她瘫在地上,拼命的向他爬去,在碰触到他脚边的衣袍之时,她仰面朝天的躺着,看着他低垂的脸,紧闭的眼,悠悠说道:“夫妻一体,同生共死……”
剑阵散去,天门重现,门开一线,灵气瀚海一般冲向人间。这种种的一切,逼得前来观望的修道者不敢近前半步,洪小七这一介凡人当然更是无可能接近所有异像的中心位置。
他看不到那些异像,只是本能的心生惧意,想带着白洞庭远离那令他心慌的地方,又不能放着红蓼不管。
最终,他拼着一股义气,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惧意稍稍散去一些,便抱着白洞庭进入了林间。林子虽被毁的面目全非,他身为乞丐的认路天赋却依旧指引他,不偏不斜的来到了他曾居住过的小屋位置。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小屋了,有的只是被剑气铲平的一大片空地。
白烈云静静的站在空地正中,一身是血,血色不再蕴含有紫芒光晕,暗红的色泽似已凝固了一段时辰。
在他的脚边,红蓼抓着他的衣袍安静的躺着,身上没有半分伤痕,却是一动不动,像是丧失了所有生机。
洪小七被这景象吓了一跳,快跑了两步奔至近前。他看了看红蓼,又看了看白烈云,看到白烈云眼中流出的血泪,脑里好像有什么闪现了两下。
他忽然想起,有人曾经对他说过很多白烈云的坏话,他不知为什么就信了,从那以后他便将白烈云视作了他的仇敌,好像还曾经琢磨过怎样才能杀了白烈云。
洪小七愣了愣,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还是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但他能清楚的想起,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背弃了他的白大哥。
他看着已经死去的白家夫妇,又看了看怀里哇哇大哭的白家孤儿,眼眶一红,痛哭出声。
他心里很苦,不知该如何宣泄,恨不得当即拔刀自刎,可他又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之下面对他的大哥大嫂呢?
洪小七放下白洞庭,捡起一块碎石,狠狠的砸上自己的一根手指。痛钻进心里,他看着那一截被他砸断的小指,依旧觉得不解气,举起手待要再度砸下,一阵风吹过,直接将他掀翻了过去。
他仰躺在地上,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哭声盖过了白洞庭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白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