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放接住了小莲的身体。
    楚寒雪向小莲跑去。
    她不敢信小莲会受伤，更不敢信伤她的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白羽的丝线先自己一步到了小莲的身边，可丝线无法判断她体内的真实情况。
    他在小莲面前蹲下身，手指搭在小莲的心脉处，另一只手，快速封住她身上的几处大穴。
    阿放无措地看着小莲心口处的伤口，又抬眼看了看白羽。
    “白羽神医，小莲她……”
    只见小莲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白羽，丝毫感受不到疼痛般。
    白羽揉了揉小莲的发顶。
    这小姑娘看似单纯懵懂，可她实际上，什么都懂。
    “小莲，对不起，世人称我为神医，可我终归不是神。”
    她的外伤太重。
    看这伤口，便知道那孩子一定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小莲心口处的伤，匕首入心脏三分，又横向划动几下，几乎将整个心脉切断。
    别说是白羽，就算是白羽的师傅来，同样也只有药石无医这一种结果。
    “没有办法留住她了吗？”
    楚寒雪的眼神变得空洞。
    白羽无法欺骗她，只能惋惜地摇了摇头。
    “殿……殿下……”
    小莲虚弱地朝着楚寒雪伸出手。
    “小莲，没事的，不痛，不痛。”
    楚寒雪握住她的手，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
    正是因为有了几滴眼泪，白羽才知晓，她没事。
    至少不会变回到从前，她不能说话的样子。
    “殿下，我知道，我不能陪你了。”
    小莲强撑着身体，想要再坐起来一些，想要离那颗星辰更近一些。
    可是，她没力气了。
    “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护不住你们，对不起。”
    楚寒雪不断道歉，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看她的伤口。
    见她自责，小莲反倒皱眉。
    她伸手在自己的裙摆上擦了擦，生怕自己手上的血污弄脏了殿下娇嫩的脸。
    熟悉的粗粝感，唤回了楚寒雪的理智。
    “殿下，这一下，我终于知道了，你说的那些话的意义，我不后悔，你也不许后悔。”
    小莲流下泪来。
    “就是有点舍不得……”
    “总觉得，我才刚刚认识殿下不久呢。我还想陪在你身边很多很多年……”
    楚寒雪那些想要哄骗她的话，全部哽在喉咙，却在眼睛找到突破口，汹涌地流了出来。
    “公主殿下，你别哭啊。”
    小莲没了力气，脑袋无力地靠在阿放的肩膀上。
    这个角度，刚好。
    她能看见蓝天白云和阿放的侧脸。
    奇怪，怎么相处了这么多天，她现在才发现，阿放的侧脸也很好看。
    可惜，她看不了几眼了。
    “殿下，天空很好看。”
    听她这样说，楚寒雪也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向上看去。
    “蓝天白云，风随云动。”
    冬日云层稀薄，尤其是北方的冬天，云层大多呈现丝丝缕缕的样子。
    风轻轻一吹，那云就被推出好远。
    弥留之际，小莲轻轻笑着。
    “殿下，若是想我了，就抬头看看云层。别忘了我啊。”
    小莲含笑，轻轻闭上眼睛。
    “小莲，小莲。”
    阿放用力摇晃她的身体，可她未曾有丝毫反应。
    “啊！”
    他紧紧抱着小莲的身体，悲恸大喊。
    相比之下，楚寒雪安静地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刚刺杀小莲的少年早已被飞廉制服。
    可他毕竟年纪尚小，又是林国子民，实在无法动手处置他。
    此刻，他被禁锢的手臂传来疼痛，正不管不顾地大叫着。
    楚寒雪缓缓起身，从地上捡起一把只有忽勒部族才会用的弯刀。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朝着那孩子走去。
    每动一下，这院子里的气氛就低了一分。
    那些胆子更小些的，甚至不敢抬头看。
    “把头抬起来。”
    楚寒雪的声音很沉，充满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孩子是个机灵的，他洞悉楚寒雪是个好说话的，断不会将他怎样。
    所以他一直在抗拒。
    无非就是想不断践踏楚寒雪的底线。
    “我让你抬头，你听不到吗？”
    一声尖锐的兵器声猛然在自己耳边响起。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已经被削下了一半下来。
    他感受到血液流到脖颈，开始失措大叫。
    但飞廉一直束缚他的手臂，他甚至无法伸手触碰自己的耳朵，查看自己的伤势。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受何人指使！”
    那孩子自然是怕了。
    他不断喘着粗气，试图用呼吸稳定心神。
    “是忽勒他们，他们说，我们就算回去了，也会被胆小怕事的林国人视作叛徒，关起来。若是我们能反过来刺杀林国士兵，他们就回来救我们。”
    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两国交战，死伤者皆为本国之烈士。
    纵使是百姓，也了然两国之争，必有牺牲。
    可这样的牺牲，断然不会出现在孩子的身上。
    忽勒之人，到底是无耻到怎样的程度，才会用孩子的生命作为赌注？
    “说完了？还有吗？”
    楚寒雪似乎并没对他的话产生太大波动，反而平静得有些诡异。
    “说，说完了。”
    楚寒雪放下指着他的弯刀。
    那孩子也似乎放下心来。
    他偷偷盯着面前看上去软糯的姑娘，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她看上很安静，可这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都把头给我抬起来。”
    楚寒雪一声令下，那些今日被苏崇虎带来的孩子们大部分颤抖着抬起了头。
    那几个倔强的，也全部被按压着身体，将他们的下巴挑了起来。
    楚寒雪转过身，沉声喊道：
    “我不知道忽勒那边的混蛋都教了你们些什么，但，既然你们回到了林国，就得遵守我林国的规矩。”
    楚寒雪挨个扫视他们，每当目光划过他们的脸时，他们就会把头低下去。
    他们在害怕，在颤抖，在恐惧。
    “今天，我楚寒雪作为林国唯一的公主，就在这里，重新教教你们林国的规矩。”
    “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我听好了。”
    “我林国律法第一条！”
    “杀人者！偿命！”
    话音刚落，楚寒雪握紧弯刀，一个转身，抹了那孩子的脖子。
    那孩子看着从自己脖子上喷溅而出的鲜血，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无法出声呼救，身体也向后仰去。
    他也看见了，刚刚被他杀死的姑娘，说的那句：“风推云动……”
    真好……
    可他为何不能始终生长在林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