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嗓门极大,说出来的话顿时叫王玲和沈建军瞪大眼。
“你再乱讲,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王玲气得大骂。
张婶也来了脾气,她长得壮实,一把就将王玲推开了。
“怎么着,就你儿子能做,我还不能说了?”
张婶大声道:“人翠红,原本也是清清白白一姑娘,和你儿子处对象,给你儿子钱花,还为了他去借钱,被人用了药,虽说名声不好听了,但是也不想想是因着哪个!”
“你那负心汉儿子倒好!还大学生呢!口口声声说对人负责,怎么掉头就找了京都大首长的女儿呀?”
“要我说,是不是首长的女儿还不好说,指不定又是从哪儿骗来的小姑娘,就指着人家给他钱花呢!”
“我看呀,你那儿子,分明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张婶这话,句句戳心,气得王玲脸色发白,差点儿没晕过去!
“你!你!”
她气得连说了两個你字儿,愣是没憋出别的话来。
沈建军这会儿也气急了,走过来,一把推了张婶,大声骂道:“再胡说,老子就打死你!”
好家伙。
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下。
沈建军好歹是一个男人,这会儿居然对张婶一个女人动手。
当下,张婶顿了一下,“哇”的一下往地上一滚,开始哭了起来。
“天杀的!庄稼汉打人啦!生产队队长打人啦!呜呜,有没有人做主呀?去喊村长来!我要村长为我主持公道!”
张婶嗓门大,嗷嗷的哭。
她家男人听见声音,当下赶紧奔了出来,大声道:“咋了?谁打我媳妇儿了?”
沈建军也气蒙圈了。
缓过来大骂道:“张婶!你满嘴放屁,我啥时候打你了?就推你一把,你还不赶紧……”
哪曾想这话没说完,张婶男人就已经气得冲上来,挥舞着拳头,狠狠照着沈建军的脸揍了过去!
“别以为你是队长我就不敢揍你!对女人下手,老子今儿个瞧瞧,哪个敢动老子媳妇儿!”
人群混乱了起来。
拉架的拉架,吵架的吵架。
甚至不少妇女都开始加入战斗。
场面陡然间混乱不堪,各种污言秽语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沈琰:“……”
这事情倒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他默默的转身,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家院子,关上门,深藏功与名。
院子里。
一大家子人都瞧着自己,沈荣强皱着眉头,探头朝着外面瞧了几眼,问道:“咋回事儿?问清楚了没?你大伯大娘和人打起来了?”
到底是兄弟。
沈荣强打定要出去帮忙,却被沈琰一把拉住了。
“爸,别的事儿就算了,这件事,你真不好插手。”
沈琰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人姑娘,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一姑娘,为了堂哥被人糟蹋,这会儿回来又瞧见堂哥带了新对象,这不是造孽吗?”
沈琰道:“这事儿,咱们家还是别掺和,你和妈去了,难不成还真的帮着大伯揍人家爹妈?”
他言简意赅,下了定论:“不合适。”
院子里一众人惊得瞪大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居然这么刺激?
沈琰走到苏幼雪的身边,坐下,侧头瞧了一眼,发现她正在看政治书。
当下侧过头去,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道:“媳妇儿,书好看还是我好看?”
苏幼雪:“???”
她莞尔一笑,将书本合上,一本正经道:“当然你好看。”
沈琰这才笑眯眯的拉过她,迅速亲了一口。
一旁的陈马龙等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隔壁发生的事情压根没影响这边,接下来就是定亲,然后商量一下婚期,陈马龙又和沈荣强胡爱芬商量一下两家见面的日子。
细细碎碎的一大堆事儿,起码还得一天才能解决。
…………
而此刻,京都四合院内。
贺昭箐这一次没有跟着沈琰回去,虽然他一再邀约,贺昭箐却仍旧坚定拒绝了。
对于贺昭箐来说,她也有自己要坚持的原则。
从原有的生活里脱离出来,和沈琰苏幼雪生活在一起,这已经让她觉得十分羞愧难当了。
原本自己不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拖了两人的后腿。
可是她的内心却又贪恋这种团圆的感受,想着亲眼瞧着果果糖糖长大才好。
而端午节,她们是要回落云村,贺昭箐一口拒绝了。
她留下来看店就行。
这日,一早。
京都晨起的风吹来有些微微的凉意,贺昭箐穿了一件长袖,下面搭配着一条两片裙,脚上一双坡跟丁字鞋,黑色绒面的,显得她的脚背又薄又长。
她又将头发用簪子盘好,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自己的仪容,这才走出四合院,准备去西单开店门。
走在青石砖的路上,微风顺着阳光,轻轻涌动到她的脸上,叫贺昭箐的心头忽然泛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固步自封,将自己困在一栋小洋楼里,心甘情愿当笼子中的金丝雀,每天望眼欲穿,巴巴的盼着她喜欢的人能够来看自己一眼。
那时候,她觉得苏劲松就是自己的全部,离开了他,她绝计什么都干不了,就像是攀附而生的菟丝花,只能够依附他人而活。
如今……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打扮,却发现偶尔脱下旗袍,从屋子里走出来后,居然是这么快活。
脚步轻盈,她走出巷子口,停在一家早餐铺子前。
“来一个肉夹馍,老板。”
贺昭箐笑着道。
“好嘞!照例瘦的多肥的少!我这就给您拿!”
老李笑着飞快从一大锅炖肉里夹了一块偏瘦的肉出来,飞快剁碎,就瞧见酱红色肉泛着剔透鲜亮的光泽,又撒入了一把小青椒,之后塞进了从中间切开的脆面饼里。
“您拿着!”
老李递了过来,贺昭箐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拿出钱,递了过去,这才将饼接过来。
“谢谢您了。”
贺昭箐原本是一口地地道道的软侬软语,在京都生活了两年,却也能够说得上一些京都的口音。
她拿着饼,离开烧饼铺子,转身朝着街道对面走去。
这家的烧饼铺很好吃,她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
顺着人流,走到街道对面,她松口气,正准备边吃边走到店铺。
然而,低头还没咬下一口,就听见一个熟悉得叫她手脚发凉的声音传来。
“朝箐,你怎么吃这个了?”
这声音,低沉沙哑,严肃而冷冽,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贺昭箐哑然抬头,果不其然就瞧见了苏劲松。
他穿着一身中山装,留着寸板头,虽然年逾五十,但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极好,身形挺拔,像是一棵劲松,人如其名。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都流逝得极缓极慢。
贺昭箐的脑袋,嗡了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攥紧手里的肉夹馍,露出一个笑脸,轻声道:“以前只觉得早上吃燕窝才能养身美容,但是我发现,肉夹馍原来也很好吃。”
贺昭箐说着,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肉夹馍,道:“你要吃吗?我请你。”
苏劲松眉头一皱。
眼前的贺昭箐,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区别。
之前在走秀台上发现她的时候,苏劲松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
他以为她只是无聊出去玩一玩,总归会回来。
没想到的是,足足一个多月,等他终于忙完一切,回到那间屋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灰尘更厚了。
别说是回来住,就哪怕回来一天瞧一瞧也从来没有过。
这叫苏劲松第一次意识到了慌乱。
他吩咐了人,跟踪贺昭箐,很快就查出来了她的住所。
于是,他今天出现在了巷子口,果然等到了她。
贺昭箐见他没吭声,当下也沉默着微微侧开身子,咬了一口肉夹馍,准备侧着他离开。
实际上,她这会儿脑袋嗡嗡嗡的响。
已经不能够正常思考了。
她想要冷静,或者说,想要迅速逃离。
然而,没走出两步,贺昭箐的面前,就多出了一个阴影。
是苏劲松。
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片刻后,声音低沉开口道:“我们谈谈吧。”
…………
在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好后,沈琰一行人离开了落云村。
临走前,沈军让沈荣强和胡爱芬一起跟着去京都,两人却拒绝了。
“在这地方待了一辈子了,哪儿都不乐意去。”
沈荣强说这话的时候,吐了个烟圈,瞧着可惬意。
“你爹没啥本事,村子里过得舒服自在,跟着你们去京都,出了门,谁也不认识,可不得憋死我。”
他又道:“你奶还在,我啷个能走远?你们去就成了,我和你妈好得很!不用操心!有事儿没事儿回来瞧瞧就行!”
当父母的永远都为了孩子。
沈军沈琰也就不再劝,临出门的时候,胡爱芬又塞粽子又塞包子,又将自个儿没吃完的两条腊肉全都给带上了。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来,这会儿又呼啦啦的走,院子里一下子冷冷静静,叫胡爱芬眼圈泛红。
沈荣强瞪了她一眼,嘟囔道:“咋这么没出息?我沈老六的儿子那是出去挣大钱了!”
胡爱芬小声点头,“我知道,就是舍不得,你也就说说我,昨晚上谁一晚上没睡着觉?”
沈荣强顿时不吭声了。
而一行人回京都,得在云城落脚一晚上才行。
这年头赶路是最麻烦的。
到了云城,沈军屁股还没坐热,猴子和于自清两人就开始和他汇报各种工作。
如今有了整个云城的大力支持,沈琰的服装事业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三厂分厂也开办起来了,因为有了上头的示意,分厂里面的缝纫机,那都是最新蝴蝶牌的,个顶个漂亮!
沈琰拿着笔,签批一些文件,猴子和于自清都挑着重要的事情说。
几人都没注意到从门口离开的沈军。
“对了,有件事儿,我忘了告诉你。”
猴子忽然开口道。
沈琰瞧着他:“你说。”
“那个……”
猴子挠了挠脑袋,神色有些尴尬,“是这样,前段时间分厂招人,结果沈哥,你猜猜我遇见了谁?”
沈琰知道他在卖关子,当下下颚微微一抬。
“谁?”
猴子露出一脸震惊的神情,大声道:“陈东尔!他居然来了!”
陈东尔。
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沈琰微微顿了顿。
时间太长,甚至都有些陌生了。
而一旁的于自清显然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他来做什么?”
于自清嗤道:“难不成还来捣乱?他如今从监狱里出来了,要是还想着搞一些幺蛾子,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猴子却摇了摇头,道:“于叔,陈东尔好像是来找事儿做的。”
找事做?
于自清噎住了。
当下,猴子仔仔细细的将当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新厂成立,正是缺人的时候。
实际上,踩缝纫机的缝纫工还比较好找,真正好的管理层,真的是鱼龙混杂,十分难得。
没有点本事的人,压根镇不住厂子,新厂开厂的第一天,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混乱。
要么就是分配工作不均匀,有人觉得价格不公平。
再要么就是想方设法从厂子里带点布料回去等等。
总之事情极多,猴子三天下来瘦了一大圈,忙的焦头烂额。
于是他准备招几个管理人员,帮着一起管新厂,这事儿也和于自清打了招呼,后者也同意了。
也就是说,如今老三厂归于自清在管理,而猴子负责新厂。
新厂事多,于自清有意锻炼他,因此也就任由猴子放手去做了。
没想到这开始招人的第二天,陈东尔就来了。
他在号子里蹲了快一年,因为表现良好,再加上之前老关系帮着打点了一下,于是减刑出来了。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眉眼间早就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瞧着猴子,他直截了当的说想要个工作,做什么都可以。
猴子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赶人。
“莪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陈东尔神色有些颓然,瞧着十分疲惫,“出来一个月,我才发现沈琰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他苦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实际上,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想着,借钱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