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跟着郁秋风来到一间院落,这里十分清幽雅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占地几十亩,房舍几十间。乔峰没想到高山上,竟还有如此洞天福地。他坐在石桌边,足足等了三个多钟头,南宫不花像一阵旋风般,刮到乔峰面前,喊了声峰哥,语气亲切而自然。
南宫不花身后还跟着几人,正是伍德与他的同伴及郁秋风。乔峰感觉南宫不花,与之前大不一样,安山第一次见到她时,当真是冷若冰霜,现在好似怀春少女。南宫不花倘若在云舒宫见到乔峰,可能念及与乔峰的几番云雨,因而会含羞带躁。
不过这里是飞来峡,时间也过去那么久,能再见乔峰,满心欢喜,没想其它。只是乔峰对那事,一直耿耿于怀,心中多有自责。尽管当时为情势所逼,处于无知无识中,可说到底,总归是自己轻薄了人家。
乔峰不失礼节地站了起来,拱手道:“宫主……”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感觉总有那么一丝尴尬。这时伍德走到南宫不花身边,问道:“这位兄台是?”南宫不花此时心情大好,按说姐妹父母刚刚双亡,她不应该是这种心情,但她就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对伍德回到:“哦,我来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峰、峰哥,东荒安山宋盟的会长乔峰。”
然后指着伍德对乔峰说:“峰哥,这位是定向山,南教之主伍德。定向山可是东荒七大名山之一,我请他来是想帮助凤姐。”伍德听了,冲乔峰拱手补充道:“原来是乔兄,幸会幸会。我和南宫曾经是恋人,后来因脾气不和而分开。”
他没说是自己因为贪图玉珠,而遗弃了南宫不花,只说脾气不和,一语带过。南宫不花也没揭穿伍德,瞟了伍德一眼,说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它作甚?”乔峰听到伍德这个名字,表情一呆,他是因为伍德,而想起了全武德,继而想起了阿紫。
当初惊闻老爹被囚后,到底是去神断谷,还是去鬼族救三弟,他听从了聂天行的建议,先去救老爹。只是后来老爹没救成,还多生了许多波折。如今过去了四五年,可以说是一事无成。乔峰心中有些懊恼,开始挂念阿紫来。她现在行动不便,不知情况如何。
南宫不花见乔峰发呆,还隐含怒色,以为他听伍德说是自己的恋人,而心生郁结。便转开话题问道:“峰哥,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么?”乔峰这才回过神来,冲着伍德拱手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对南宫不花道:“我刚才进入峡谷时,与那些人一场激斗,并失手杀了陈启。他们此是还处于震惊中,现在离开的话,正是时候!”
南宫不花惊呼一声:“你,你杀了陈启?”乔峰应道:“不错。”南宫不花与飞来凤想法差不多,在积香山时,乔峰虽也勇猛,可修为比那陈启,还是略有不如。现在他却在自己人的包围圈中,反被乔峰所杀,南宫不花如何不惊?
只是她虽然吃惊,却又深信不疑。伍德心中却是不信,他见过陈启的手段,自我估算一番,根本不是敌手。如果乔峰真的杀了陈启,岂不是说他的修为,比自己高出多多?
杨过下山去找乔峰时,前脚刚走,便有人来报告,说峡主去世了。大家一起去看望,伍德添为客人,自然要吊唁一番,也随着众人一起去了。因此他没有见到乔峰大展神威。这时听闻乔峰说杀了陈启,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愿意相信,因此嘴上不阴不阳地说:“乔兄能杀了陈启,足见修为深湛,伍某佩服之极。”
伍德随着南宫不花来到飞来峡,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与南宫不花重收覆水。忽见凭空出现个乔峰,且南宫不花似乎对他情意绵绵,不免心生嫉妒,这才出言叽刺。乔峰听不出伍德的弦外之音,拱手回到:“不敢。”
南宫不花道:“飞来峡刚经历丧主之痛,还有后事要办,现在让他们离开,估计多数不肯。”乔峰面色凝重,说:“我听郁姑娘说了,不过我听到一个消息,荒主谢熬,不日将要归来。多待一时,便多一分危险,若是谢熬回来,再想离开,那就难了。”
南宫不花沉吟着:“这……”乔峰继续说道:“我与飞来峡的人不熟,这才请郁姑娘将宫主找来。想让宫主把这个消息传给主事人,至于他们走还是不走,一切由他们自己定夺。”南宫不花一想,确实如此,既然知道谢熬要来,便不能瞒而不说,走与不走,还是交给飞来峡自己决定。
南宫不花应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告诉凤姐,峰哥你在这休息会。”南宫不花走后,乔峰坐下来,在哪里想着心事。伍德坐到乔峰身边,问道:“乔兄是怎么认识南宫的?”乔峰念着阿紫,想着那个凭空出现的老者,又担心目前众人处境。
原本不想与伍德说话,不过人家既然主动攀谈,也不好冷漠以对。只是与南宫不花怎么相识,那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于是答到:“这个说来话长……”一般这样说话,后面又不接着往下说,摆明了是不想多谈。尤其双方又不熟悉,也算是礼貌地回绝。
伍德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知道,说:“左右无事,乔兄不如说来听听。”乔峰眉头一皱,心想此人好不知礼数,我与你什么关系,要来打听我的私事?乔峰不答,站起来说:“几位稍坐,乔某出去转转。”
这是话不投机,不想多说,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哪知乔峰刚转过身,与伍德同来的两人,左右一合,将乔峰挡住。乔峰面色一沉:“二位这是何意?”两人不答,此时伍德依旧端坐不动,淡淡地说:“当初跟南宫在一起时,她还很青涩,不解风情。想不到如今变得如此丰韵动人,让人想来不禁蠢蠢欲动。”
乔峰转过头来,说:“阁下乃一帮之主,却如此出言无状,言语轻佻,也不怕别人笑话么?”伍德道:“我这次来,为的就是南宫,别人若有非分之想,便是跟南教为敌。”乔峰这才明白,伍德为何没来由地对自己充满敌意,原来因为南宫不花。
乔峰本想解释,自己与南宫不花只是朋友,可一想,又确实与她有了肌肤之实,无从解释。遂说道:“那是你和他的事,与乔某无关。”乔峰愤而转身,面前老者却将右手,搭上他的肩头。并且说道:“听说你是什么宋盟的会长?有时间我得去看看。”言语充满威胁。
乔峰不怒,反而轻笑出声,看着老者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头。他已经运起金蜱之身,肩头发出一股冰寒之气,犹如刀锋。老者的手刚搭上乔峰肩头,像触电般抽回,整个手臂已经酸麻得不能动弹。
这时有人拍手道:“唉,天下总有那么些人,妄自尊大,什么南教,难道还胜过飞来峡外面的那些人么?”说话的正是杨过,他早已来到,原本想看看几人被乔峰教训,只是乔峰涵养极好,没有动手。
杨过指着乔峰对老者说:“你还手啊,你放心,你们揍他,我绝不帮忙。”老者刚刚吃了个暗亏,哪里还敢动手。伍德见杨过到来,知道两人关系很好,他见识过杨过重剑及身法厉害,知道不能再逞强,便站起身来说,我们走。
杨过看着三人出了们,这才与乔峰一同坐下,两人聊了一会,飞来凤与南宫不花走了进来。飞来凤以孝女之身跟乔峰见了礼,并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最后话锋一转,说双亲刚刚过世,现在不宜离开,至少要等葬了他们,才好离去。
并请乔峰南宫不花与杨过等人,先行离开飞来峡,以防不测。乔峰觉得事急从权,这个时候,哪还有这么多讲究,将二老安葬后,急速离开才是正经,不过这话自然说不出口。他看着杨过,杨过摇摇头,说:“义母不走,义父肯定不走,义父不走,我这个义子,当然也不能走。”
乔峰又看着南宫不花,南宫不花也摇头,说:“凤姐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离去。”乔峰是为南宫不花与杨过而来,他们不走,乔峰也只能留下来,舍命陪君子。乔峰心急如焚地等了三天, 他们不知其中厉害,可乔峰与海无界交过手,知道荒主的可怕。
这三天中,乔峰寸步没离院中,多数时间是杨过在陪他,告诉他安山如今的情况,一切安好。阿紫受到黄蓉照顾,神魂上的创伤,也已好了,让乔峰放心。
自从老者上次被乔峰教训后,伍德再没来骚扰他。南宫不花一直陪着飞来凤,也是不见人影。这晚乔峰正在院中独自喝酒,几日来不曾露面的南宫不花,却走进了院中。她默默地坐在乔峰身边,先是告诉他,飞来峡已经通知下去,于后天一起冲出去。
接着又说,似乎这几日外面把守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也放松了许多。然后又聊了些在飞来峡的所见所闻,跟着发现没有话题了。南宫不花沉默了下,忽然红着脸,低着头,轻声问道:“峰哥,你,你还记得那晚的事吗?”
乔峰也算是为此事而来,当下说道:“宫主,那晚的事,乔某甚感愧疚。不过确属乔某无心之失,还望宫主谅解。”南宫不花道:“你也不必自责,当时你失去自我,若非我自愿,你也不能将我怎样。”
南宫不花说的是实话,不过大胆说出来,算是当面表白。只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子,说到后来声如蚊呐,几不可闻。乔峰正色道:“乔峰乃一介江湖莽夫,实在不值得宫主如此付出。”南宫不花抬起头来,勇敢地盯着乔峰,说:“在我这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不管你是江湖莽夫,还是市井小民,只要我愿意就够了。”
乔峰再怎么木讷,也能感受到南宫不花的真情。从安山第一次见面,不是不知道南宫不花对他的情意,只不过乔峰一直在回避。皆因他恪守心中的那个承诺,还有诸多事情要做,没有心思谈及个人情感。
现在南宫不花把话说得如此透彻,已不容乔峰再去回避。乔峰被南宫不花盯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去,说:“乔峰漂泊无依,居无定所,怕是要辜负宫主的一片深情了。”南宫不花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不期望可以常伴你左右。我就在云舒宫,但求你能常来看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乔峰道:“你也知道,我结义三弟身陷鬼族,父亲还不知被囚于何处。对了,还有聂前辈,在叶遮天手中,乔某已经是分身乏术,那还有时间风花雪月。”乔峰顿了顿,站起来冲南宫不花作揖后,继续说道:“九转堂势大,堂中高手遍布人族八荒,荒主更为其堂使,我又是九转堂,欲除之而后快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要身首异处,还请宫主勿以乔峰为念。”
南宫不花面色渐冷:“你诸多推脱,是不喜欢我这个人么?”乔峰面带悲戚:“乔某曾经害的心爱之人无辜枉死,虽然过程多有种种曲折之处,可后来想想,实在是乔峰不解风情,非是良配。自那以后,乔某就立下重誓,终生不娶。宫主天资聪慧,乃倾城佳人,当有更好的归宿才是。”
南宫不花站了起来,神情落寞而绝望,低声应了句:“我知道了。”转身朝房中走去。乔峰见她这个样子,也很是不忍心,不过他也清楚,这种事长痛不如短痛。要是上前安慰几句,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终将害人又害己。
南宫不花走进房后,推开跳窗,正对着乔峰。在窗户下摆着一张台子,上面放的便是她的七弦琴。